苏小棠把旧图往怀里按了按,青铜牌硌得心口生疼。
窗外陈阿四的骂声渐远,她却听见地底那声响动又清晰了几分——三长两短,像极了老厨头教她辨火候时敲的暗号。
"得找陆明渊。"她攥紧袖口,指节泛白。
昨夜冰魄钉的事还悬着,赵相的人盯得紧,可第二炉眼的秘密等不得。
天膳阁的藏炉阵守了三年,若真如密档所说只是表层,那他们奉为至宝的火种
她扯下围裙罩住半张脸,绕过前院的送菜车,直奔西跨院。
陆明渊的书房窗纸透出暖光,她刚要叩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等你多时。"陆明渊倚着门框,手里转着枚核桃,月光在他眉骨投下阴影,"戌时三刻翻密档,子时要下地底,苏掌事的夜生活倒是比御膳房的灶火还热闹。"
苏小棠被他说破心思,耳尖烫:"第二炉眼在天膳阁地底。"她掏出旧图,绢页边角的虫洞在月光下像张咧嘴的嘴,"老厨头说灶狱镇压罪魂,可这图上标着真火种在下面。"
陆明渊的指尖顿在"灶狱遗址"四个字上,核桃"咔"地裂成两半:"陈阿四呢?"
"在膳察司借符纸。"苏小棠摸出块烤麸干塞嘴里——本味感知消耗体力,她得存着劲儿应付地道。"开炉宴前三天,各院都在备料,守夜的换班时会漏空半柱香。"她指腹蹭过陆明渊掌心的薄茧,"现在去,刚好。"
陆明渊突然攥住她手腕,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你昨夜用了本味感知查冰魄钉,今日又翻了三时辰密档。"他拇指压在她脉搏上,"心跳比寻常快了两成,下地道要是体力不支"
"我带了残片。"苏小棠抽回手,从袖袋里抖出个小瓷瓶,"再说还有你。"
陆明渊盯着她眼底的青影,忽然笑了:"苏掌事这是在哄我?"他转身从书案抽了把短刀,刀鞘刻着云纹,"走。"
陈阿四是在地道口撞见的。
这老厨子扛着半袋朱砂,骂骂咧咧地踢开脚边的碎石:"老子就说符纸不够!
膳察司那龟孙非说"他抬头看见两人,朱砂袋"咚"地砸在地上,"合着你们要私闯灶狱?"
"不然等赵相的人先找到真火种?"苏小棠蹲下身,用匕撬起青石板。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味"呼"地涌出来,"老厨头踢砖的节奏,是在给我指路。"
陈阿四的络腮胡子抖了抖,突然弯腰扛起朱砂袋:"先说好,要是碰着脏东西,老子拿朱砂泼你俩!"他当先跳进地道,火把"噌"地亮起,照见石壁上斑驳的刻痕——"灶者,非神也,乃国之喉舌。"
苏小棠的呼吸一滞。
她摸过那些刻痕,石屑沾在指腹上,像老厨头揉面时落在她手背上的面粉。
陆明渊的手掌覆上来,带着常年握笔的温凉:"《周官》里说灶正掌王灶之政令,原来不是管做饭。"
地道越走越深,陈阿四的火把映出洞顶垂落的钟乳石,每一滴水珠落下来,都在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苏小棠的青铜牌突然烫,她按住心口,那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和她用本味感知时的灼烧感一模一样。
"到了。"陆明渊的声音突然低下去。
陈阿四的火把"啪"地爆出个灯花,照亮眼前的空间。
这哪是厨房?
中央那座熄灭的炉灶足有两人高,炉壁嵌着七块暗红的石头,每块都刻着不同的姓氏:"张李周"苏小棠凑近细看,第七块的纹路突然和她掌心的青铜牌重合——"苏"!
"这不是灶台。"陆明渊绕着炉灶转了半圈,指尖划过炉底的齿轮,"看这些槽口,和太医院的脉诊仪、钦天监的浑天仪是同一种咬合方式。"他抬头时,火把的光映得他眼底亮,"它能引动全国灶火的共鸣。
控制这里,就能控制天下所有厨房的火候。"
苏小棠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想起三年前天膳阁失火,老厨头抱着最后一块火种石跪在废墟里;想起赵相总说"民以食为天,食以灶为纲";想起自己用本味感知时,总觉得有团火在身体最深处烧
"所以老厨头说的守火种,其实是守这个?"陈阿四的声音哑了,他伸手去碰"苏"姓的火种石,指尖刚要贴上,突然缩回来——石头表面浮起层细汗,像在呼吸。
"它在认主。"苏小棠摸着自己心口的青铜牌,终于明白每次用本味感知时的体力透支是怎么回事。
原来不是能力的代价,是她在给这石头"喂"生机。
陆明渊突然拽住她往旁边一躲。
陈阿四的火把"噗"地灭了,黑暗里传来"咔嗒"一声——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地道口有人。"陆明渊的呼吸拂过她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