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和小黄拗不过主人,无计可施,只能先往大门口跑去,替主人守着门。
云新晨看着俩狗子跑远了,才慢腾腾地直起身,拿着馒头往前院去。走到大门口时,馒头刚啃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谁呀?”云新晨问。
“我是码头范家杂货铺的掌柜,云老板不记得我了?”
云新晨一听来人是谁,心里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不由得有些不悦。倒不是他爱计较,只是上次范家老爷子来,话说得明明白白,自家不计较,也不想再跟范家做生意,如今又来纠缠,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来者是客,他打开门,笑着招呼道:“是范掌柜呀,真是稀客,快里边请。”
云新晨把他让到自家堂屋:“我们农家生活简陋,比不得你家,这会儿只有凉茶,掌柜的若是瞧不上,等会儿我让人烧热水泡茶。”只要不傻,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哪里哪里,我们只是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凉茶就行。”掌柜的谦逊地说,今日是来求着买鸡蛋的,哪敢挑三拣四。
“那便怠慢掌柜的了。”云新晨说着,给掌柜的倒了碗凉茶。
掌柜的稍稍抿了一口,略显尴尬地开口:“以前我们两家的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去年旱季不收你家鸡蛋,也是无奈之举,想必云老板是能理解的。”
“当然能理解。若是按约定继续收我家鸡蛋,卖不掉损失的是你家店;你们毁约不收,损失的是我们家。趋利避害,三岁小孩都懂,何况掌柜你这么精明的人呢?”云新晨脸上挂着笑,这话乍听像是陈述事实,挑不出错处,可话里藏的讥讽,掌柜的怎会听不出来。
掌柜的心里有点堵,可想到今日的来意,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我知道上次是我做得不妥,今日在这儿给云老板道个歉。”说着,他拱了拱手,“这次我们可以签个协议作保障,怎么样?”他觉得自己已是诚意满满。
“道歉就不必了,范举人身体康复后,已和范老爷子一起来道过歉,买鸡蛋的事也提过。若是我家鸡蛋多,自然愿意跟范举人家做生意,只是当时说得清楚,我家今年鸡蛋产量太少,连早说好的吴家杂货店都供不上,县城杨家要跟我们签定量买卖协议,我们都没法应承。”
掌柜的听着云新晨这话,里头信息量不小,拒绝得既委婉又干脆,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还有不少事不清楚,这下头的话,实在没法再谈下去,只得起身告辞。自此也收起了打云家鸡蛋的主意。
云新阳一行人顺着山坡,绕着这座山走了半圈,终于瞧见了无相庙的侧面,又走了约莫一里路,便到了庙宇的山门前。他居高临下望去,上山的路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并没看到胡添翼说的舞狮、摆摊之类的热闹。他回头看了吴鹏展一眼,想听听他的主意。
吴鹏展笑道:“既然来了,自然要进庙里看看。”他没说看什么,云新阳却明白,是看庙里的建筑、神像造型,还有周边风景,他自己其实也有这心思。
“对!既然来了,总得拜拜菩萨,抽个签算算命,看看我啥时候能中举。”胡添翼大着嗓门嚷嚷,带头跨进山门,进了院子。
云新阳紧随其后,进门就是个大香炉,里头的香堆得冒了顶。胡添翼解释:“若是只烧平安香,没啥特殊求告的,把自己带来的香,或是从旁边买的香,扔进香炉就行。要是有啥特别的心愿,就得去里头捐了香油钱,再磕头祷告抽签。”
云新阳笑了笑:“你懂得倒不少。”
“那是,我赶过不止一次庙会呢。”胡添翼一副见多识广的骄傲模样。
云新阳觉得既然到了庙里,不必太特立独行,便打算随大流,走到旁边卖香的摊子上,选了一捆不大不小的,付了铜板,拿过来扔进香炉。新昌和小扣子选了最小捆的,唯有胡添翼,挑了最大捆的。
云新阳走进大殿,也不管旁人要做什么,只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大佛。大佛坐在底座上,从那斑驳的痕迹看,这一丈多高的佛像该是包铜的,塑造的线条很是流畅,面部表情刻画得也细腻,瞧着慈眉善目,只是他对佛家没啥研究,看不出这是哪路神仙,这会儿也没心思细究,又转头看向侧面——墙壁上嵌着四幅半浮雕塑像,工艺明显比不上这尊主像。他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胡添翼一声哀嚎:“我添的香油钱也不少啊,咋就让我抽了个下下签呢?”
云新阳转过头去看,只见胡添翼手里捏着支签,一张脸哭丧得像被霜打蔫的菜,几步凑到他跟前。云新阳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签文上写的什么?”
胡添翼把签往云新阳面前一递,云新阳定睛看去——签文取自北宋文学家、书画家苏轼的诗,“题西林壁”,摘的是后两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云新阳也算是了解些胡添翼的性子,也清楚他今日来求的是什么,看了这签文的示意,心里早有了数,只是不好直白点破。便只温声解释起这诗:“这是苏轼游庐山后题在西林寺壁上的作品,原诗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诗里借着庐山从不同角度看面貌各异的景象,藏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是流传很广的哲理诗佳作。”
“那到底说我什么?我不明白啊?”胡添翼追着问,手里使劲的捏着这个下下签,眼里满是慌神。
“云新阳是个秀才,又不是解签的和尚,你这问错人咯!”吴鹏展凑过来帮腔,拍了拍胡添翼的胳膊。
“哦对!找解签的和尚去!”胡添翼像是猛地回过神,转身就往旁边的禅房走。
云新阳他们本不想探人隐私,没打算跟上,可抽了下下签的胡添翼这会儿心乱如麻,怕自己听不明白和尚的话,走了两步又回头,一个劲朝他们使眼色。云新阳无奈地轻笑一声,还是跟着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