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义就这么沿着田埂走过这块地,又看那块地,直到老太太催了四五遍“太阳都晒头顶了”,他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挪回车边。
“现在往哪去?”云老二不确定他爹会不会去他家,于是开口问。
“这都晌午了,你爹累了,去你家歇歇脚。”老太太抢在云南义前头开口。老头本想直接回,可瞅着老伴瞪过来的眼,终究把话憋了回去,省得惹得老太太又起飙来。
进了云老二家院子,云南义先被迎面六间大瓦房惊了下——竟然现还有三间带宽廊檐的,虽然盖这房子要比普通瓦房多花银子,他想,毕竟现在七孙子是秀才了,或许这就是秀才公家的排场吧,倒没说什么。
绕过前排房子,到了后面,令他惊讶的不是后面还有两排六间大瓦房,而是偌大的院子里那排列整齐的,一排排的鸡舍,“这么多的鸡舍,你这养了多少鸡?有几百只吧,一天得糟蹋多少粮食?”云南义一副心疼的心都要滴血的样子。
“爹,您咋不问这些鸡一天能下多少蛋,能换多少银子?”云老二没好气,“粮食堆着能生崽?”
“能换多少?”云南义追问。
“没细算,反正比卖粮食强,而且鸡又不是全靠喂,更不需要吃精粮。”
正说着,得到消息的徐氏和刘氏迎了出来和老两口打招呼。刘氏笑着道:“太公太婆、公爹婆婆,你们聊着,我这就叫梅子抓只肥鸡,中午炖上。”
云南义早听过老二家的光景,今日一见才知百闻不如一见。从净身出户到如今家业兴旺,还培养出一个秀才,不得不承认,这个一直跟自己作对的二儿子有些本事。只是想着这老二家不光儿媳妇不下厨房,如今连孙媳妇都不下厨,竟请了做饭婆子。换作往常他早骂上败家子了,此刻却只是摸了摸烟袋,忍了忍,终于没作声。不过中午看到桌子上的饭菜那么的丰盛,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平日都是这般吃的?”
还没等到云老二解释,老太太又开口了:“你这么多年都不来一趟,难道来一趟儿子给你猪食吃你才满意?”
云南义被老太太抢白的无话说,再一次的闭了嘴,这次终于忍到了离开都没再挑刺。
送走了云南义,云老二夫妻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云家后墙外的那处宅子,如今已是青砖黛瓦齐整立着,院墙圈得方方正正,连带着门楼也盖得有模有样,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小院。
“这房子盖齐了,院子,门楼都弄好了,就剩下这平整院子了,那后院墙的门,您看开在哪儿合适?”老刘头看着云老二过来趁机问。
云老二琢磨起来,原先只打算盖一个院子时,自然是直接在两院中间的墙上开道门最省事。可如今,毒仙老头性子执拗,非要独立成院;再者,将来儿子们大了,说不定后墙外还得接着盖院子。这要是盖一个院开一道门,往后这面墙岂不是要被掏得跟马蜂窝似的?
云老二如今遇事总爱找大儿子商量,当下便喊来云新晨:“晨儿,你琢磨琢磨这门该咋开。”
云新晨挠了挠后脑勺,要是问他地里的活儿,他能说得头头是道,可这开门的事……他迟疑道:“要不就一个院子开一道门?要不就谁都别开,从后门绕一圈去那俩小院,不也成吗?”
云老二白了他一眼:“绕一圈过去?这大冬天的,饭菜送过去别说冰凉,怕是都得结上冰碴子!”
“那……就朝后再开个门?出了门往俩小院拐,都比走后门近多了。”
“要是这么简单,我还找你商量啥?”云老二没好气道,“那样咱家院子不就多了道对外的门?再说那俩小院彻底独立出去,平时想去照看两眼都不方便。”说着便不再理儿子,让老刘头先带着人去南墙外盖牛棚,自己接着慢慢琢磨。
到了晚上,云老二又跟媳妇徐氏念叨这事。徐氏正在洗脚,闻言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是想把俩小院都做成院中院。要不咱学学我哥家,还有吴夫子他们家——在后院开个门,门外修条巷道,外面那俩小院对着巷道各开一道门。通往牛棚那边也修条巷道,牛棚马房和咱家南墙都朝中间巷道开门。这样关上门,各家是独立院子;打开门,抬脚就能串起来,多方便。”
云老二冲媳妇竖了个大拇指:“想得真周到!”忽然笑出声,“这么一来,咱家倒弄得跟大户人家似的了。”
徐氏擦擦脚:“从长远看,这样最妥当。总比我哥家那样,房子改来改去瞎折腾强。”
“这么说,你对阳儿挺有信心?”
“信不信心的另说,至少眼下这么做准没错,不是吗?”
云老二点头,确实是这个理。
府学今年来读书的秀才不多,考试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选修课单科只公布前五名,必修课四书五经则公布前二十名。榜单一贴出来,汪泽瀚排在第二,云新阳第四,吴鹏展第五,杨家宝第八,唯独胡添翼的名字没在榜上。
中午云新阳他们回小院时,汪泽瀚和杨家宝已经在了。胡添翼正耷拉着脑袋,嘟嘟囔囔地犯愁:“咱们五个人,你们四个都榜上有名。我请一顿贺喜是应当的,可你们四个也得请我一顿,安慰安慰我这受伤的心啊。”
“这么说,咱们得吃两顿才完?是先贺喜还是先安慰?”吴鹏展挑眉,“我还以为你心跟身子似的,又肥又大,这点事哪伤得着,没想到还需要美食安慰,要不要再给你找个美女?”
“五个人就我落榜,再大的心也经不住这么扎啊!”胡添翼哀嚎,“你不安慰就算了,还取笑我?我要跟你绝交一刻钟,谁来讲和都没用!”
“切,多大点榜值得这么闹?”吴鹏展不屑。
“连这不值钱的榜我都上不去,还指望秋天乡试中榜?看来我今年还是直接放弃算了。”胡添翼继续叫唤。
“放弃也未必不可。”云新阳开口,“汪师兄、杨师兄上一届不也直接放弃了吗?”这话既是劝人,也是在说自己。
汪泽瀚叹了口气:“学问这东西,得慢慢沉淀,厚积才能薄。”
“那饭还吃不吃了?”胡添翼追着问。众人见他还惦记着请客,就知道这次落榜没真伤着他,都松了口气。
“吃,这客我来请。”杨家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