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额头沁出细密冷汗,眼神躲闪,喉结上下滚动,半晌才挤出一句:“小、小人家住临县小河村,村东头第三户便是。我父母双亡,因为家贫,并无妻儿,只有我孤身一人。左邻,左邻是李老汉,右舍是、是张寡妇……”
他越说声音越低,底气明显不足。
张猛盯着他,忽然冷笑一声,对身旁亲兵吩咐:“去,取邻县户册来核对。再派快马,持我令牌,让小河村里正火前来认人。”
王五闻言,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李武此时上前一步,拱手道:“大人,小人与镖师们抓获这人的时候,曾与其交手。此人反抗时用的招式,并非乡野莽夫的花拳绣腿,倒像是,军中搏杀的路子,狠辣刁钻,若非仗着我力气大,人又多,还真有可能让他逃跑了。”
张猛目光骤然锐利,如鹰隼般盯住王五:“军中路子?王五,你一个临县偷鸡摸狗的刁民,从何处学来的军中搏杀术?莫非这偷盗之事,还需去军营里学不成?”
“小人,小人胡练的。就是,就是在军爷们操练的时候,无意中学了几招,”王五语无伦次。
“放屁!”张猛猛地站起身,走到王五面前,居高临下,“军中搏杀术没有几年的苦功是难以学成的,岂是你看几眼就能学会的?既然你能与李镖头等人对抗,没有十年苦功绝无可能。说!你究竟是谁?!”
王五咬紧牙关,低下头不再言语,竟是一副死扛到底的模样。
张猛心中疑窦大起,联想到指使他的是那身份敏感的顾斌,一个念头闪过,令他脊背微微一凉。
他挥手让左右军士退后几步,压低声音对李武说道道:“李镖头,多亏我那青青妹子提醒,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又转向王五,声音冰冷:“你不说,本官也猜得到几分。顾斌那厮,如今已经是朝廷的反叛,国家的罪人,还能驱使动的人……哼,莫非是旧日余孽?”
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五心上。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惶,虽然瞬间又低下头去,但这细微变化岂能逃过张猛的眼睛。
张猛心中顿时明了七八分,怒火腾起:“好啊,顾斌这混账东西,皇上饶了他的狗命他不但不感激涕零,还敢暗中勾结旧部,暗行害人之事。真当我耀州军伍是吃干饭的不成?”
他不再犹豫,厉声下令:“将此獠拖下去,不必等里正了,给本官严加拷问。不必顾忌皮肉,务必撬开他的嘴,问清他的真实身份、如何与顾斌勾结、还有无同党?”
“得令!”军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王五心知再无侥幸,挣扎着抬起头,嘶声道:“大人,小人愿招。只求……”
“现在愿招?晚了!”张猛毫不留情地打断,“本官没空听你谈条件,押下去!李镖头。此事牵扯甚大,本官需立刻部署,详查深究。改日再登门向你们和青青妹子致谢。”
张猛说完,匆匆披上甲胄,点齐亲兵,面色凝重。
他想知道,这仅仅是一起简单的风水破坏案吗?
背后有没有可能牵扯着祁王残余势力的暗中活动,以及顾斌不甘失败的报复阴谋?
当务之急,他要立刻采取行动,控制住顾斌。
一个已经落入法网的人,还想翻出浪花来?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惊醒了还在沉睡的顾斌,他烦躁地掀开被子,一把拉开了房门,怒气冲冲地喊道:“大清早的,扰人清梦,是急着报丧吗?”
“你他娘的嘴巴里给老子放干净点儿!”张猛一声暴喝,立时就把他的气势给压下去了。
顾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是张猛,嚣张的气焰迅熄灭了。
他深知张猛的厉害,那一顿鞭子抽的他在床上躺了七八天。
如果不是他娘会些医术,他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不知佐领大人,多有冒犯,还请宽宥一二。”顾斌迫不得已说了句场面话。
“闲话少说,我来问你,王五是你的什么人?”张猛开门见山地问。
“王五?我不认识他。”顾斌茫然地摇摇头。
张猛冷哼一声,果不其然,那贼随意捏造了一个身份。
“那你派了何人去林青青新建的宅子周围埋煞物?”张猛目光如刀,紧紧锁定顾斌的表情。
顾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强作镇定,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与委屈:
“佐领大人明鉴,我如今寄人篱下,自身难保,每日里不过是读书写字,反省己过,哪里还敢去招惹是非?更遑论指使人去做那等阴损之事?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还请大人为我做主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栽赃陷害?”张猛嗤笑一声,猛地逼近一步,几乎与他脸贴脸,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森寒无比,“那贼人可是指名道姓,说是你顾斌指使的。在这耀州地面,有几个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顾斌瞳孔骤缩,心跳如鼓。他万没想到那人竟如此轻易就把他供了出来。
但事已至此,他绝不能承认。
承认了,就彻底完了。
他猛地后退半步,脸上血色尽褪,显得更加“惶恐”和“难以置信”: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佐领大人,我如今囊中羞涩,连打酒的钱都要掂量几分,哪里拿得出银子去收买他人为我效命?
这定是那贼人胡乱攀咬,或是……或是有人指使他意图构陷于我。对,定然是如此。”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真的抓住了救命稻草,“大人,您想想,我与那林青青虽有旧怨,但经您上次教诲,早已幡然醒悟,怎会再做这等蠢事?这必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啊!”
张猛冷眼看着他表演,心中怒火更炽。这厮到了此时还敢巧言令色,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