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都做魔教装扮,林故渊解开几具尸首的衣服,只见手臂都有蚺蟒印记,但与谢离的并不相似,是烙铁烙上去的,有的仍有红肿迹象。跳入尸坑中检视一遍,更是疑窦丛生,这些尸首仿佛遭过酷刑,不是缺手就是断腿,胸口被利器戳的稀烂,有好几具心肝肠等皆被摘去,扔在一边,连牙齿也没剩几颗,像是那杀人的忽然发了狂,拿尸体泄愤一般。好残暴的手段——林故渊袖手站着,反复看那张字条,把所提人名一一记在心里。他在半山腰填埋了尸首,匆匆返回院中,已是日上三竿,那家农户竟仍无动静,他心中大惊,奔至里屋一看,一家四口并排躺着,一点声息也无。林故渊以为他们也遭了毒手,上前仔细检视,原来都只是被点中了穴道。一夜雨疾风骤,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林故渊望着一地的血水泥水,只觉得一切都像做梦,心头滋味复杂难言。上山之一巍巍昆仑山高万仞,山顶苦寒,冰封万里,积雪皑皑,终年不化。山顶有殿宇名“天地生宫”,宫中白石铺路,重重楼宇,皆以天罡、地煞之数排布,宫内布局以九为尊,暗合“九重天”之意,山门口有丹炉鼎,名为“一炁炉”,并不真的炼丹,而是供奉了一柄银光飒飒的宝剑。林故渊在山脚换了行装——他许久不穿这身道袍了,说来好笑,他当初奉师命以昆仑派名义下山,一路隐姓埋名,这套来之不易的白衣穿过的天数五根手指就数的过来。他在山溪里濯洗身体,以冰雪融水清洗前额,背后负剑,朝云雾缭绕的山顶跪地一拜,这才沿着松林小路上山。半山腰有一座小村庄,靠着昆仑派的庇佑一向平和安宁,庄子不大,酒馆生意却好——酒馆老板是对中年夫妇,见到昆仑弟子便笑脸相迎,他们家那孩儿总戴着个红肚兜兜,拿着木剑,跑来跑去嚷嚷:“我也要上山学剑,以后除暴安良,威震一方!”林故渊踏进店里:“老板,来碗素面。”许久无人应声,桌椅柜台落了一层灰,林故渊又喊两声,这才从后面走出个人来,正是之前那妇人,腰间围着粗布裙子,抬眼打量林故渊的装束,吓了一大跳,连连退后:“小兄弟去别处逛逛,我家今日打烊。”林故渊奇道:“你这门不是开着?”那妇人低着头,只是喏喏不答。林故渊心生狐疑,一连逼问数次,她才犹豫着开口:“难道小兄弟不知昆仑派得罪了人?自前些日子以来,不断有人上山寻仇,听说那几个神仙掌门也受了伤!”又道:“仁墟村是进山必经之地,那伙人来了之后到处问路,大家伙多年受昆仑派恩惠,谁也不做声,那伙人就开始四处抓人,逮住隔壁小珠儿,一刀割了他一只耳朵……”那妇人缩着脖子,显是十分畏惧:“他们拿着刀,谁不害怕?咱家也有个娃娃……”林故渊反手啪的一掌拍在桌上:“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我们昆仑地界撒野?”妇人道:“江湖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知道,对了,我听见他们之中有人嚷嚷说什么‘勾结魔教’,什么‘二公子命丧他们手里’,‘血债血还’之类的话……”林故渊心中一冷:二公子,史齐,风雨山庄。“还有什么,你都告诉我。”那妇人更是惶恐,鬼鬼祟祟朝四周张望:“那伙人好像没占着便宜,上山下山都拿我们出气,前几日又来了,还带了好些衣着打扮不一样的人,至今还没从山里出来呢。”她催促林故渊:“小兄弟,你快走吧,现在大家都不敢说认识昆仑派的人了,生怕那伙人再来为难……我们小老百姓,哪有能耐对付那些流氓土匪?”林故渊转身出门,按捺内心焦躁,沿主路疾步上山。越走积雪越厚,他怕打草惊蛇,从偏门溜进天地生宫,一路施展轻功飞到兼山堂,躲在屋脊石兽之后,向下一看,果不其然,兼山议事堂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今日兼山堂竟不逊于少室山当日情状,慧念方丈站在当中,两侧丐帮、雁荡山、峨眉派、正一教、凤栖山庄、鸣剑山庄等都派了弟子出面,乌泱泱足有上百号人,各色兵器,各色着装,吵吵嚷嚷,把宫门挤的水泄不通。想进去也没那么容易——闻怀瑾和陆丘山率领众多昆仑弟子把持大门,两拨人正僵持不下。有人粗声喝道:“把姓林的交出来!”有人跟着叫嚷:“让玉虚子出来对峙!”闻怀瑾立在台阶之上,朗声答道:“林师弟未曾回来,玉虚师叔闭关休养,不能来见。”他挡住兼山堂玉色石门,倒竖了一双柳眉,“你们问我们要人,我们又如何知道去哪里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