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儿甘愿做你们手中的刀,一生为你们驱使,护天邪令振兴壮大,护你们一世周全,至死不悔。”……往事如云烟过眼,转眼旧人离散,各去天涯。他朝那柄久违了的刀伸出手,手指蜷曲,犹豫许久,又缩了回去。温酒酒看他迟迟不接,捧着那木匣子,悲声道:“魔尊没了乌月刀,还是魔尊吗?”谢离眼里抑郁之色更重,轻轻道:“丫头,算了,拿回去吧。”“我这辈子爱重的人啊,不是死了,就是咬牙切齿地要杀我,我还要它做什么?”他叹道:“刀哪来的不祥,我才是真的不祥。”温酒酒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谢离道:“你放心,这是我要办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没有它,我也必全力以赴,给师父师娘、给天邪令所有兄弟一个交代,事成以后,我也再用不上这东西了,当个自由自在人,一个人痛痛快快的喝酒去,也不拘醉死在哪里,浪迹萍踪去也——到时候你们可别再找我。”接着笑道:“我得走了,还有位小友在等着。”“是。”温酒酒站起身来,朝洞外一努嘴,“那人是谁?”“他啊。”谢离顺着她的目光偏了偏头,神色忽然温柔,“一个被我连累的倒霉道长,他跟咱们没关系,这就回昆仑山了。”他啧了一声:“我可警告你们,别再打着我的名号去招惹他,易临风那厮把他弄来总坛这一茬子事,我还没找他算账。”温酒酒脸色一变:“昆仑山?前日里劫了少室山的昆仑派弟子,就是他么?”谢离见温酒酒神情有异,心头一沉:“你都知道什么?”温酒酒沉吟道:“你们在少室山劫了红莲要的东西,惹得他大发脾气,罚欧阳啸日当众挨了好一顿鞭子,近日我隐约听着是在煽动讨伐昆仑派,红莲的手段你知道,他说的‘只是探探口风’,一般都不留活口。”谢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还听到什么?”温酒酒道:“右掌教近两年好像疯疯癫癫的,他信誓旦旦对大家说你死了,却咬死少室山丢的东西在你的余党手里,我问他:‘既然魔尊已死,他的余党现身有何意义?’他不肯答,凶了我一顿,近日他对内大加清洗,连我们逆水堂也险些中了奸计,行事风格古怪颠倒,极难揣测。”谢离冷哼道,“难以揣测?他搜不到那心法,被歃血术的反噬逼得如没头苍蝇,聂琪太了解我,他知道昆仑蒙冤,故渊必定要管,他管,我就不会袖手旁观……聂琪这人,要比玩弄人心,谁也不如他。”他下意识望向装着乌月刀的黑木匣子,又飞快地移开目光,“至于我到底死是活,当年乌月刀为何出现在蜀中山洞,他比谁都清楚。”他扭头欲走,温酒酒再次跪拜,在背后喊道:“左掌教——”这句话的尾音还虚虚飘着,只见洞口树丛一动,哗啦一阵轻微响动,谢离眸光忽现杀机,喝道:“是谁?”他眯着眼睛去看,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只见一角黑衣在洞口的乱石荒草里惊掠而过,他扔下温酒酒,三步并作两步追出去,压着嗓子唤他:“林故渊!”那人停住步子,架着宽平的肩膀,手按朔风剑柄,僵硬地转过身,本就白皙的脸被山风吹得苍白如纸,仍是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他与谢离目光交接,眸中暗含讥讽,缓慢道:“我应该叫你什么?谢离、魔教左掌教、还是沧海君——”谢离方才的冷冽气度尽数消弭,身躯轻轻一震,显出几分无措:“你知道了?”林故渊默然。“是早就怀疑过?”“是。”“从何时开始?”林故渊沉默片刻,轻道:“……梅斋,他们那般礼待于你,我便知你绝非常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你今日问也不问,怪不得方才在外偷听。”谢离冷笑,“少侠好深的心机,好妙的手段。”“你一路骗我欺我,现在是要倒打一耙吗?”林故渊挑起薄薄的眼皮,“我真是傻,你如此大的本事,偏我把你当成一介无名小卒,陪着你上蹿下跳,胡作非为。”树梢鸟声啁啾,天色将将放亮,他的声音有一丝哑:“果然魔教之人善于巧令辞色,最是不能信任。”他回头就走,谢离大步追出去,仓皇间来不及戴好那人皮面具,露着一角真面目,边追边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你,一开始确实想瞒,你是正道少侠,我是魔教掌教,我若挑破身份,你断不能容我——”“——故渊,酒酒的话你可曾听到?他们已动身去往昆仑,聂琪那人手段毒辣残暴,你师门处境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