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的话没说完,那汉子带领众人冲上前来,把他和林故渊捆了个瓷实,押着送进了地牢。
谢离和林故渊被绑在地牢,等了半夜,突然传来钥匙吱呀声响,闪进三名黑衣人,谢离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领头的那人身段娇小,除下兜帽面罩,白生生一张小脸儿,正是那温酒酒。她左右张望一番,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钥匙,打开两人身上铁索,低声道:“路上守卫都被迷晕了,你们跟我走。”谢离摘去锁链,道:“红莲那边如何?”
“亏得你们机灵,他信了你们的话,未曾怀疑我。”温酒酒语极快,“我今夜要带人去杀那魔尊,在此之前,先送你们出去。”
谢离深深看她一眼,道:“他若现我们不见了,会不会为难你?”
温酒酒道:“放心,你还不知道他,只要有魔尊动向,他哪还会顾及别的?今夜他的心思全在盯着我是否赶去北邙山。”她狡黠一笑,“钱一刀身上不干净,我抓了他不少受贿证据,正愁没理由去找右掌教告状。”
温酒酒一路把他俩送至后山断崖,催促他们快走,谢离对温酒酒道:“你一个小女孩子,不容易,我替……”他顿了顿,“我替那人谢谢你。”
温酒酒不答,从随从手里接过一只硕大的黑木箱,背在身后,对谢离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她用余光瞥向林故渊。
林故渊知道他们有些不便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对谢离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离山崖不远有一座山洞,长满蒿草乱枝,光线十分晦暗。
温酒酒摘下面罩,绷紧了一张俏丽的脸庞,只是站着,一个字也不肯吐露,谢离噗嗤一笑:“温小堂主,你叫我来,是要与我一起参禅?”
温酒酒仍不说话,肩膀抖得愈厉害。
谢离道:“你若是想打听托我来的那人去向,眼下时机不到,还不能告诉你。”他是个见人严肃便要招惹一番的顽劣性子,又调笑道,“哎呀,要哭?你不会真瞧上那位哥哥了吧,你舍不得,要我为你传话,是不是?
温酒酒嘴唇翕张,忽然收敛裙裾,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深深俯,两手平平置于额前——这是圣教至高礼节,她眼里涌上泪水,哽咽道:“主上。”
谢离一脸不着调的笑霎时凝固了。
沉默半晌,伸手一点点揭下那人皮面具,从下颌到额头,露出极沉稳英俊的一张面孔。
“抬起头说话。”谢离凝望温酒酒,淡淡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温酒酒的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去,倔强的扬着脸:“调毒配毒为我们家传绝学,我自小佩毒,嗅觉极灵,你靠近我说话时我已经闻出你身上的气息,只是主上不肯以真面目示人,酒酒不敢说破。”
谢离将手伸向她:“好孩子。”
酒酒不去接他的手,抽噎着低声倾诉:“他们杀了姥姥,杀了许多人,许许多多的人,我每晚做噩梦,梦见他们睁着流血的眼睛质问我,问我沧海君何在,问我为何不去找你,为何带逆水堂苟且偷生!”
她喉头哽咽,谢离叹道:“在冥海畔我听见你们说话,就知道逆水堂忠心耿耿——好了,不哭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了,做了堂主的人,要有个担当的样子。”
温酒酒的眼泪流得愈厉害:“姥姥在世时,整日念叨你,五年了,五年了——离哥哥,你回来,我们就有指望了。”
谢离一瞬间有些怔忡,在心里道:是啊,虽然万般不情愿,还是回来了。
他扶起温酒酒:“好了——这么客套,不习惯了,忘了你小时候我常背着你玩,带你去逛集市、吃点心?小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几年不见,不能改了性子。”
说着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头,温酒酒嗳的一声,破涕为笑,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谢离转头看向洞外逐渐放亮的天光:“时候不早,我得走了。”他道:“你暂且蛰伏不动,不出一月我必回来,到时便是讨还血债之日,深仇大恨,一夕清算。”
温酒酒听见深仇大恨四个字,身体震了一震,她不知内情,只是郑重其事点一点头:“但凭左掌教吩咐。”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请左掌教过目。”她从背上解下那只硕大的黑木箱子,捧过头顶:“我想尽办法,派人跑遍大江南北才终于将它寻回,珍藏于姥姥的密室之中,从未示人,一直盼着有物归原主之日。”
谢离打开那木匣,解开层层包裹,露出一角灿金,待看清那物事,手停在了半空,一瞬间往事新事,尽上心头。
是他的乌月刀。
一把黑色弯刀,一把切金断玉的好刀,杀过人,饮过血,陪他走过苍茫山水,刀身镂刻细密纹路,宽厚沉重,弯如弦月,如镜般的刀刃映出一张仓皇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