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消息向来传得最快。
御前的人才往仁明殿去了一趟,不多时,六宫便都知晓皇上对皇后的态度似有松动。
最高兴的莫过于杨宝林。裴宝林素无依附中宫之意,闻讯倒也如常,不过往齐嫔那里走动的更勤了。她与杨宝林不同,眼界见识自然也不是小门小户的杨宝林可比的,自知曾经有庆国公府这一层关系,纯贵妃与瑾妃二人看不上自己,便一门心思想与齐嫔交好。
吴御女前日刚晋了宝林,自忖位分往后再难晋升,便收了心思,只在玉兰阁中安闲度日。听闻风声后心下暗忖,往后怕是少不得要去仁明殿向皇后请安了。
说起来,自皇后被幽禁以来,除周太后丧仪与前两日在会宁殿议事外,六宫嫔妃确实们也许久未聚在一起了。
如今是瑾妃协理六宫,但位分最高的是纯贵妃。瑾妃性子沉静,平日从不召集众人。而贵妃娘娘更是个富贵闲人,常日只在灵粹宫中走动,偶而去一趟齐嫔与云宝林那,就连福宁殿也仅每月遣人送几回东西。按着一旬一次、一月三回的例,全然没有争宠的架势。尤其自二皇子出生后,她对皇上的心思更淡了些。
承晖殿。
素勤端着一盏温补的燕窝羹轻步入内,“娘娘,奴婢叫人熬了金缕燕窝,您多少用一些罢。”
“先放着。”
顺妃头也未抬,只专心摆弄手中那根长鞭,这是她近日软磨硬泡从穆嫔那儿求来的,正新鲜着,颇有些爱不释手。
素勤将羹盏轻轻搁在案上,语气略显迟疑:“娘娘,皇上方才往仁明殿送了赏赐,侯爷也已奉旨前往豫州。待灾情平息,想来皇后娘娘的禁足也该解了。如此也好,免得贵妃与瑾妃在宫中权势过盛。。。。。。”
顺妃终于放下鞭子,抬眼看来,唇角似笑非笑:“嬷嬷究竟想说什么?你清楚,我一向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谁得宠谁失宠,与我何干?”
说着,她随手将那盏燕窝推向身旁的晓蝶,“你喝。”
晓蝶一怔,“。。。娘娘,这可使不得,这是嬷嬷用上好的金丝燕窝,配上桂圆、莲子、红枣炖的,足足炖煮了一个时辰,是养颜滋补的圣品,寻常妃嫔都难得见呢。”
素勤温言劝道:“太后娘娘丧期已过,这些日子皇上是忙着政务才没来后宫,想来不久就会传召嫔妃侍寝,娘娘也该早些做准备才是。”
顺妃毫不在意,起身舒展了几下筋骨,“甜不甜咸不咸的,我喝着腻味。嬷嬷日日为我操心,倒不如您补一补,也算是我的心意。”
一句话堵得素勤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她还想再劝些“争一争前程”的话,顺妃却先开了口,“不管皇后如何,我只需安安稳稳做我的顺妃就好。父亲期盼我再进一步,终究是他想差了。这后宫里头,即便皇后不在,也轮不到我出头,倒不如安分守着承晖殿来得自在。”
顺妃目光微凝,声音沉了几分:“嬷嬷,若我们真动了那般心思,只怕来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素勤叹了口气,还是劝道:“小姐既然已入宫做了妃子,便是再没有旁的心思,往后也该有位皇子或公主傍身,终归也是个依靠不是?老太太也传了话进来,她老人家的话您总不好一直拂逆。”
顺妃听得烦了,将燕窝羹三口两口饮尽,随即拎起长鞭转身向外走去。
不多时,后殿便传来清脆而利落的破空之声。
。。。。。。
灵粹宫内,绿柳步履轻快地踏入寝殿,声音中透着欣喜:“娘娘,太医院传来消息,简太医从北疆回来了!”
孟姝正低头整理玉奴儿的小衣裳,闻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倒比预想中早了几日。”
简止本是云夫人早年便精心安排进太医院的人,目的便是照看纯贵妃,谁知这一去北疆便是年许,期间孟姝诞下玉奴儿、纯贵妃生下康哥儿,他都没能在宫内照应。
“听说皇上还特意召见了简太医。”绿柳继续回话,“赏了不少东西,还准他休整三日再回太医院上值,说是体恤他在北疆的辛劳。”
孟姝轻轻颔,唇角含笑道:“皇上这是有心重用他。不过以简太医的性子,怕是一日也歇不住。”
这样也好,她正需要简太医来解惑。
这几日她连翻医书,终究术业有专攻,越看越觉茫然。
果然,第二日一早,简止便身着太医官袍早早去了太医院上值,还特意托人给灵粹宫和会宁殿各递了话,说等理清北疆带回的疫症卷宗,便来给两位娘娘请安,并为两位小皇子请脉。
“还是简太医心思细,记挂着娘娘和贵妃娘娘,还想着两位小皇子。”绿柳笑着请示,“一会儿奴婢去太医院候着,请他得空便过来?”
孟姝却抬手止住她:“不必。婉儿之前提过,待简太医回来,想请他为云宝林诊脉,左右也不差这会子工夫。”
说着,她走进书房,在书案前坐下。
绿柳跟上前,先往窗外扫了一眼,才凑到孟姝耳边:“娘娘,有件事奴婢觉得该向您回禀,是关于冬瓜的。”
孟姝大约知晓绿柳要说什么,
“这丫头有些不对劲,昨儿听说简太医回京,她瞧着比谁都欢喜,夜里还翻来覆去没睡好,今早又对着镜子梳了好半会儿头。奴婢瞧着。。。她怕是对简太医上了心呢。”
绿柳这话并非空穴来风,孟姝何等通透世故,一早便瞧出了苗头。
她私心为冬瓜着想,简止为人沉稳,医术精湛,且是云夫人都信得过的人,品性端正,若两人真有缘分,倒也是冬瓜的依靠。只是眼下不知简止那边有没有这个心思,总不好贸然去问。
至于“配不配”的话,孟姝倒从未想过。
在她眼里,冬瓜性子单纯热忱,没有半点心机。论本事,冬瓜有一手让人赞不绝口的好厨艺。论身家,这些年冬瓜的月例、赏赐和永兴酒楼的分红,比寻常官宦家的姑娘还要丰厚。往后若真到了婚配那日,她还会再添一笔丰厚的嫁妆,断不会让她受委屈。更何况,冬瓜是从灵粹宫出去的人,有她在,旁人也不敢轻看了去。
“这事我晓得了。你先别声张,也别去点破。”
绿柳连忙点头应下,担忧道:“奴婢也盼着冬瓜能有个好归宿,简太医倒是人品贵重,又信得过。但他毕竟是有官职的太医,又受何医正倚重,奴婢就是怕冬瓜一头热,最后若落了空,怕是要伤心。”
孟姝护短,立即道:“今时不同往日,有我和婉儿为冬瓜撑腰,区区五品官身,怎能算得着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