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儿晚上说过什么,还有印象吗?”贺渊洗漱回来,坐在床上盘腿儿看着他,“昨儿后半夜儿你摸我胳膊,喊了一个名字。”
“我擦?”舒倾起床的动作一滞,回头问他,“我喊的谁?你确定是个名字?”
“说不好,好像是俩字儿,带儿化音。你这是什么情况?有关系没理顺?约炮约出感情来了?被人甩了念念不忘?”
“不能够,绝对不能够。你给我描述描述,我怎么摸的?”
“就这样儿。”贺渊撸起袖子,手指从左侧肩膀向下,“在上臂停了一会儿,然后中间儿没停,又拉我手,照着虎口一顿摸。”
“哦,那可能是我看看你骨骼够不够精奇,能不能练出麒麟臂吧。”
“你故事挺多的吧。”
“哪来的故事,那叫‘年少无知的过往’,都是过去式了。”舒倾回手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拿起牙刷一蹦一蹦走了。
洗手间洗漱的人不少,大多数都穿着病号儿服,怎么看怎么像有组织有纪律的精神病院。
他站在水槽前用冰水洗了好几把脸,然后抬起头,愣愣对着镜子看。
带儿化音的名字……
“雏儿”和“班儿”都是。
贺渊摸的上臂,梁义在大概相同的位置有一道伤,那是他打着乱七八糟幌子靠近自己时留下的。那天自己翻身太用力差点儿掉到床下,他紧随着去捞自己,上臂正好儿划在床头柜儿上的边角上。
伤口不小,流了好多血,他坐在桌前用酒精冲洗伤口,糙得要命。
后来那处伤愈合了,只剩一道颜色略深的印记。
贺渊摸的虎口,梁正在同样的位置落疤了,是被自己醉酒神志不清的状态下咬的。伤疤现在挺明显的,刚脱落血痂的地方还是通红的。
这俩人的绰号儿里都有儿化音,也都可以喊成单字加儿化音,上臂和虎口跟他们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跟他们曾经也都掰扯不清。
不过昨儿晚上无意识的举动把他俩联系到一块儿了,这你妈几个意思?
舒倾对着镜子叹了口气。
不应该啊,现在不是已经把梁义忘得差不多了吗。至少想到他,心里没有什么太异样的感觉了,就像说一件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
“前面洗完了赶紧让让啊,我等着做检查去呢!”后面一老大哥举起绑了绷带的胳膊,“你瞅你自个儿都入迷了,受累先让个地儿呗?”
舒倾尴尬笑笑,拿起牙刷蹦到护士站,展开今天的日报认真翻看。
有的事儿明明心里有数,却仍忍不住想攥住飘渺虚无的幻想,就像他此刻的一举一动,明明知道那两篇写赵主任的稿子布不了了,却还是不死心的想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那两篇稿子梁正没有打开看过,只是把它们挪到了电脑上一个叫“舒小狗儿”的文件夹里。
这是北京九月的六点,天光蒙蒙亮,五环路上跑过远道而来的大卡车。
街边的灯闪了闪,“啪”一声灭了。
梁正蹲在后院儿中间,旁边是好几堆高高摞起的地砖。
他失眠了,于是在未现天光的时候起床,做了和昨天夜里一样的事情——
扛起墙边立着的锄头,开垦老宅子的后院儿。
即使喜欢的人离开了,还是想替他把他没实现的梦想完成。
他借着晨光与清白的灯泡望着地砖全被掀开的后院笑了,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把锄头立回墙边,转身进了浴室。
舒倾最喜欢的那条领带挂在衣架上,那件带油的白色衬衫藏在衣橱深处。
梁正西装革履出了门,了条消息,说:“七点半,在你家楼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