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却显得很平静:“猜忌是正常的。帝王之术,本就是制衡。我们这十年来权力太大,陛下不可能不防。”
“那我们现在……”
“按原计划行事。”沈敬铺开一张地图,“‘镇海级’四号舰必须按期下水,‘鲲鹏号’的情报必须尽快获取,‘影刃’在江南的网络必须彻底清除。至于朝堂上的风风雨雨……随他们去。”
“可是大人,刑部复核这一关……”
“刑部那边,我自有安排。”沈敬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汪直这些年安插的人,也该派上用场了。”
徐光启心中一凛。他知道沈敬说的“安排”是什么意思——渗透、收买、威胁、甚至……清除障碍。
这已经不仅仅是海防战争了。这是权力战争,是体制战争,是沈敬和他背后的新势力,与整个旧体制的战争。
而这场战争,可能比对抗“南方阴影”更加凶险。
“还有一件事,”沈敬看向徐光启,“你准备一下,下个月去一趟西洋。”
“西洋?”徐光启一愣。
“对。荷兰、葡萄牙、英格兰……去这些国家,看看他们的船,他们的炮,他们的蒸汽机。”沈敬说,“我们闭门造车十年,是时候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记住——不仅要学技术,还要学制度,学他们怎么管理船厂,怎么组织海军,怎么……让技术真正转化为国力。”
“可是大人,这一去至少一年,眼下局势这么紧张……”
“正因为紧张,才更需要有人走出去。”沈敬拍拍他的肩膀,“光启,你还年轻,眼光要放长远。大明的未来,不能只靠我们这些老头子。你需要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学到更先进的东西,然后……回来改变这一切。”
徐光启眼眶一热:“学生……遵命。”
“去吧。路上小心,‘影刃’的人可能会盯着你。”
徐光启离开后,沈敬独自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
十年了。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孤独。当年的战友,郑和病逝,张岳残废,汪直深陷黑暗,太子(现在的皇帝)也渐行渐远。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十年前,他没有选择站出来,没有组建靖海台,没有推动这一切变革,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大明的海疆早已沦陷,也许“南方阴影”已经兵临城下,也许这个古老的帝国,正在经历最黑暗的时刻。
但至少……他不会这么累。
“沈大人。”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敬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汪直,你来了。”
汪直从阴影中走出,一身黑衣,如同鬼魅。十年暗战,让这个当年的小宦官,变成了真正的地下王者。
“‘穿山甲’查出来了。”汪直递上一份名单,“靖海台内部,有十七个人有问题。其中六个是‘影刃’的卧底,剩下的……是被收买或胁迫的。”
沈敬接过名单,快浏览。上面有几个名字,让他瞳孔微缩——都是靖海台的中层骨干,有的甚至跟了他七八年。
“处理干净。”他将名单递还给汪直,“不要留痕迹,也不要牵连无辜。”
“是。”汪直收起名单,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事……沐天波在进京路上,‘意外’坠马,摔断了腿。现在停在徐州养伤,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到京城。”
沈敬转过身,盯着汪直:“是你做的?”
“是卑职的人。”汪直坦然承认,“沐天波不能这么快进京。陛下现在犹豫不决,一旦沐天波到了,当面哭诉,陛下很可能会心软。我们需要时间,把沐王府的罪证做实。”
“你知不知道,这是在欺君?”
“卑职知道。”汪直跪下,“但为了大局,卑职不得不为。一切罪责,卑职愿一人承担。”
沈敬久久地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起来吧。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告诉徐州那边,好好‘照顾’沐王爷,让他……慢慢养伤。”
“是。”
汪直起身,正要离开,沈敬又叫住他:“汪直,这十年来,你手上沾了多少血?”
汪直沉默片刻:“记不清了。‘影刃’的人,叛徒,内鬼,还有……一些无辜被牵连的人。大概……几百个吧。”
“后悔吗?”
“不后悔。”汪直抬头,“陈老大死的时候,我就誓,这辈子只做一件事——让‘南方阴影’血债血偿。为此,下地狱我也认。”
沈敬点点头:“去吧。小心点。”
汪直行礼离去,再次融入阴影。
沈敬重新看向窗外。夜色已深,万家灯火次第亮起。
这十年,他变了,汪直变了,张岳变了,所有人都变了。
变得更强硬,更冷酷,更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