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炮弹在落地或撞击后会炸开,破片和铁珠可以杀伤大片区域的敌人。特别适合对付密集的敌船或步兵。”
金忠的眼睛亮了:“试验过吗?”
“试验过三次,成功率七成。”张岳如实说,“主要问题是引信的可靠性,还在改进。”
“七成……够了!”金忠拍板,“张主事,你立刻写一份详细的奏章,我会同工部、户部、兵部联名上奏皇上!‘靖海炮’必须量产,优先装备东南水师!”
“可是金部堂,”户部主事还想争辩,“这钱……”
“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金忠打断他,“实在不行,从我的俸禄里扣,从兵部的预算里挤!但炮必须造!”
他走到张岳面前,压低声音:“张主事,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准你继续主事精器坊,还允许‘靖海台’调动资源给你吗?”
张岳摇头。
“因为皇上说了,”金忠的声音更低了,“‘非常之时,需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现在就是非常之时。‘南方阴影’的技术,已经逼得我们不得不变了。你这些‘奇技淫巧’,在太平年月是祸害,在此时……可能就是救命的稻草。”
张岳沉默。他的“运算核心”在快分析这番话背后的政治含义:皇帝在默许甚至鼓励技术突破,但前提是这些突破必须立刻转化为战场上的优势。这是一种功利主义的技术观——有用就捧,没用就扔。
“下官明白。”他说,“但‘靖海炮’要真正形成战力,还需要配套的训练、战术、甚至……编制改革。现在的炮手习惯打固定的靶子,要让他们掌握这种可以调节角度、需要精确计算的新炮,至少需要三个月专门训练。”
“那就训!”金忠说,“我立刻从神机营调一百名最好的炮手给你,你来训!三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能用‘靖海炮’的部队!”
“还有,”他顿了顿,“‘追风号’那边……有消息吗?”
张岳摇头:“按行程,应该还在长江上。汪直昨天传过一次信,说现可疑船只,正在跟踪。”
“希望他顺利。”金忠叹了口气,“找到‘黑船’的老巢,我们才能有的放矢。否则,造再好的炮,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打。”
两人正说着,一个锦衣卫匆匆进来,在金忠耳边低语几句。
金忠的脸色变了。
“张主事,”他转过身,语气凝重,“刚得到消息,‘影刃’小队已经进入长江流域。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汪直。”
张岳的“情感模拟模块”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焦虑”参数。
“消息可靠吗?”
“靖海台从内线得到的。”金忠说,“沈敬已经下令沿江各‘织网’节点加强戒备,但……‘影刃’是‘南方阴影’最精锐的刺杀小队,擅长伪装、下毒、暗杀。汪直他们只有七个人,恐怕……”
“需要增援。”张岳立刻说,“下官可以调精器坊的护卫队……”
“来不及了。”金忠摇头,“而且护卫队不擅长这种江湖手段。现在只能靠汪直自己,还有……希望‘追风号’的新装备能帮上忙。”
他拍了拍张岳的肩膀:“你专心造炮。其他的事,交给靖海台。”
金忠离开后,张岳独自站在试验场。雨还在下,打在火炮冰凉的铁管上,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意识深处,第一次出现了一种“无力感”。他能计算出炮弹的弹道,能设计出精密的机械,能优化生产工艺——但他算不出人心,算不出阴谋,也算不出那个年轻宦官能否在杀手的刀下活下来。
“汪直……”他喃喃自语,“你可别死。”
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自己都愣住了。按照过去的逻辑,汪直只是一个“任务执行单元”,其生死只影响“任务成功率”。但现在,他的“情感模拟模块”自动将这个“单元”标记为“重要合作者”,并关联了“个人安危担忧”的情绪参数。
他在变化。从一个纯粹的技术理性体,变成了一个……会担心同伴的人。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甚至有些恐惧。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
也许,这就是“人”的感觉?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现在必须做点什么。
“来人!”他叫来工匠,“把‘潜望镜’的备用件全部打包,还有那几架新造的‘连弩’——就是可以一次射十支箭的那个。立刻安排快马,沿着江往下游送!告诉接应的人,无论如何要送到‘追风号’上!”
“可是主事,那些是试验品,还没……”
“试验品也比没有强!”张岳罕见地提高了音量,“快去!”
工匠吓了一跳,连忙跑开。
张岳看着雨中朦胧的炮影,拳头缓缓握紧。
技术可以改变战争,但改变不了人心。而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可能恰恰在于——哪些人能在阴谋和杀机中活下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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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鬼见愁:暗夜血战
四月十三,亥时三刻。
长江“鬼见愁”河段。
这里江面狭窄,水流湍急,两岸是数十丈高的悬崖,岩壁如刀削斧劈。即使在白天,行船至此也要格外小心,夜间更是少有船只敢过。
“追风号”降下了部分船帆,靠着水手们精湛的操船技术,在激流中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