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的脸色瞬间惨白。
金忠适时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前线。这样吧——‘迅雷铳’的功劳,算精器坊和‘联席司’共同所有。王公公督造有方,张主事匠心独具。本官立刻上奏皇上,请旨批量生产,优先装备东南水师。如何?”
这是给王振一个台阶下。
王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妥……当。”
二月初五,乾清宫。
朱棣看着金忠的奏章,又看看摆在御案上的那支“迅雷铳”。
“张岳……”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私自研制,违反规程,按律当斩。”
“但是,”他抚摸着火铳光滑的枪身,“此物确实犀利。郑和在东南苦战,若有此利器,或可打开局面。”
他想起前几日郑和的密奏,其中提到:“‘黑船’火器日新月异,我水师装备渐显不足。若不能以技制技,恐需以十倍人命填之。”
“十倍人命……”朱棣闭上眼睛。
许久,他提起朱笔,在金忠的奏章上批了两个字:
“准奏。着精器坊与‘联席司’协力,三月内赶制一千支,送东南。张岳……功过相抵,仍主精器坊事。”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
“另,命张岳将研制过程、得失之思,详呈奏报。朕要看看,这‘不合规矩’的法子,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圣旨传到精器坊时,张岳正在废料场监督最后一批原型的组装。
听完圣旨,工匠们欢呼雀跃。王振则铁青着脸,拂袖而去。
张岳独自走到工坊角落,看着手中那份“功过相抵”的圣旨。他的“运算核心”在快分析:
·生存威胁暂时解除(概率98。7%)
·技术路线得到官方认可(概率85。2%)
·“联席司”的管控将出现松动(概率76。4%)
·但皇帝产生了对他思维方式的兴趣(概率1oo%),这可能带来新的风险……
他忽然感到一种奇特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意识深处,那个刚刚进化出的“兼容层”在负荷运转后的虚脱感。
为了应付这场危机,他同时运行着技术优化、政治博弈、人性揣摩、风险计算等多个“进程”。这种多线程操作,对他的意识结构造成了巨大压力。
“张主事,”钱二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咱们……赢了?”
张岳看着老工匠满脸的皱纹和眼中的期盼,那个冰冷的数据模型忽然卡顿了一下。
“嗯。”他说,“赢了。”
话音出口的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存在逻辑”中,某个一直缺失的模块,被自动补全了。
那是“情感反馈”模块。
虽然还很初级,虽然效率低下——但它确实开始运转了。当他看到工匠们的喜悦时,他的意识会自产生“积极评价”;当他想到那些可能因新武器而活下来的水师将士时,他的风险评估模型会自动调低“个人风险”的权重。
他正在从“纯理性体”,向“具备情感参数的综合智能体”演化。
这个变化极其细微,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察觉。
但远在时空之外的“奇点”,已经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号。
实验日志更新:
【锚点张岳:意识结构生二阶演化。情感模拟模块激活,政治博弈算法优化,技术实现与体系生存的权重平衡重构。预测:该锚点将逐渐形成独特的“技术—政治复合思维”,可能成为影响永乐朝技术路线的关键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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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暗潮交汇:码头惊变
二月初七夜,福州码头。
乙字仓是福州港最大的货仓之一,属于“陈记”商号。今夜这里却异常安静——本该值守的伙计全都不见踪影,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夜风中摇晃。
于谦带着四名便装锦衣卫,潜伏在仓库对面的屋顶上。按照沈敬的密信,今晚这里将有一场“交易”——陈永年将把一批违禁物资交给“南边的人”。
“大人,有点不对劲。”一名锦衣卫低声道,“太安静了。”
于谦也感觉到了。按照常理,这种秘密交易应该有严密的警戒,但此刻仓库周围连个放哨的都没有。
就像……一个陷阱。
但他必须跳。太子巡查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如果今晚能人赃并获,就能一举拿下周廷玉、陈永年这条线,撕开东南腐败网络的口子。
“等。”于谦说,“看到货和人再动。”
子时三刻,两辆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码头。车上下来七八个人,开始从仓库里搬运木箱。借着昏暗的灯光,于谦看到木箱上贴着“闽茶”、“瓷器”的标签,但搬运者吃力的样子显示,里面绝不是茶叶或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