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却紧紧盯着刚刚记录下的符号图谱,手指飞在辅助计算盘上拨动,进行着初步的结构分析和比对。徐光启和沈敬也立刻围了过来。
“不是直接的语言或图像……”周墨喃喃道,“是一种……高度抽象的‘概念流’或‘信息包’。我需要时间破译,但初步看,其结构具有很强的逻辑性和……伦理指向性。”
他指着图谱中几个反复出现、作为结构基石的符号组合:“这个组合,在‘展示’巴蜀攻击性光纹(共鸣阱)时,反应是‘排斥’与‘警示’。而在‘展示’石片上相对平和的纹路时,反应是‘接纳’与‘认可’。还有这个核心符号……它贯穿始终,似乎代表着‘平衡’、‘和谐’、‘共生’之类的最高准则。”
沈敬目光灼灼:“能破译出具体内容吗?尤其是关于安全接触、能量利用的准则?”
“需要时间,大人。”周墨道,“但这股‘概念流’中,确实包含了一些关于‘能量网络维护’、‘非侵入性接触协议’、‘节点功能分类’的片段信息。最重要的是……”
他抬起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在信息流的末尾,有一段极其微弱、但指向性非常明确的‘验证请求’。它似乎是在询问……出询问的‘钥匙’,是否具备‘更高权限’或‘特殊使命关联’?当我们的频率生器模拟晚晴姑娘的‘灵视’后触及‘沉睡意志’时的那种特殊状态特征时,这段‘验证请求’的反应最为强烈。”
徐光启若有所思:“古玉在验证晚晴?验证她是否有资格获得更深层的信息,或者……承担某种责任?”
“很可能。”周墨点头,“而且,这次实验似乎也‘激活’了古玉的某种长期状态。你们看这里——”他指向环境能量监测仪,“古玉周围,现在持续散着一种极其微弱、但非常稳定的‘和谐共鸣场’。这个力场似乎能轻微抚平周围能量的躁动,并有排斥恶性攻击性能量的特性。”
玉鉴初开,文明之音次以相对清晰、无害的方式,向这个时代的人类展露了只鳞片爪。它带来的不仅是宝贵的信息片段,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充满“和谐”与“平衡”哲理的文明气息。这气息,与朱高煦手中碎片代表的冰冷、评判与危险,形成了鲜明对比。
破译工作刚刚开始,但曙光已现。这缕曙光,或许将照亮大明与“禹墟”遗迹未来相处的一条全新道路。
四、梦海涟漪·韩爌的“意外接收”与净尘司的新线索
京师,翰林院藏书馆深处,夜。
韩爌揉着酸涩的眼睛,吹熄了最后一盏油灯。今日的档案梳理工作暂告一段落,他整理出的与“地脉异常”相关的零星记载又多了十几条,但大多语焉不详,难以形成有效串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没有回府,而是在藏书馆旁专为他辟出的一间静室歇下。这里堆满了古籍和他的手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墨香与纸张的味道。很快,他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韩爌开始做梦。
梦境起初是混沌的,只有一些零散的光影和声音碎片——那是他白日里反复研读的那些诡异记载在脑海中的回响:光的山壁、地底的金铁之声、离奇失踪的旅人……
渐渐地,梦境开始变化。混沌中,出现了一点银色的光。那光很柔和,很温暖,让他感到莫名的亲切与安心。银光缓缓扩散,如同在水中晕开的墨,勾勒出一些……极其复杂、极其优美、不断流动变化的纹路。这些纹路他从未见过,但冥冥中又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那些古籍最荒诞不经的插图角落里,曾瞥见过类似的影子。
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深处的声音。那声音无法用语言形容,像是无数种乐器在最和谐的状态下共同奏响的一个悠长和弦,又像是风吹过亿万风铃的轻鸣,庄严、恢弘、充满智慧,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与期待。
在这“声音”中,夹杂着一些更加“具体”的“信息片段”。依然是无法直接理解的符号或意象,但他却模糊地“懂得”了其中的一些“感觉”:
一种对“平衡”被打破的“忧虑”。
一种对“暴力侵入”的“拒斥”与“警示”。
一种对“正确频率”和“纯净本质”的“认可”与“期待”。
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指向某个“沉睡核心”的“呼唤”,以及对这个“呼唤”可能被“错误解读”或“恶意利用”的深深“担忧”。
最后,梦境中闪过几个快交替的“画面”:一片被深蓝色狂暴光纹笼罩的峡谷(巴蜀);一处荡漾着银色涟漪的地下空间(龙江);一块散着冰冷暗金色泽、布满裂痕的尖锐碎片(汉王府);以及一枚温润青色、流淌着和谐光晕的古玉(龙江实验室)。
韩爌猛地惊醒,从榻上坐起,冷汗浸透了中衣。
窗外天色微明。他心脏狂跳,梦境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尤其是那种种清晰的“感觉”和最后那几个“画面”,真实得可怕。
“这不是寻常的梦……”韩爌喘着气,作为一名严谨的学者和官员,他从不信怪力乱神。但这个梦太不寻常,其中的信息,与他正在秘密调查的“玄玉之谋”高度契合,甚至提供了他完全不知道的细节(比如碎片和古玉的具体“感觉”形象)!
他立刻起身,点亮灯烛,铺开纸笔,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将梦中看到的那些流动纹路尽可能描绘下来,并将感受到的那些“信息感觉”详细记录。
“银色的、温暖的纹路……充满生机与亲和。青色的、和谐的古玉……暗金色的、冰冷危险的碎片……深蓝色的、狂暴的峡谷光纹……”韩爌看着自己的记录,眉头紧锁,“这些意象……与王公公西南报告、沈敬密折中隐含的信息,以及陛下让我查的档案,似乎能对应上……”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难道因为自己长时间、高强度地接触和思考这些与“禹墟”、“地脉”相关的信息和实物(古玉拓片、石片样本),自己的精神在睡眠中,无意间与某个存在的“信息场”或“梦境场”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振?就像收音机偶然调到了某个频道?
而梦中那银色的、温暖的核心感觉……让他莫名想起了沈敬密折中提到的那个小女孩,林晚晴。陛下曾隐晦提过,她是关键。
“此事……必须立刻禀报陛下和王公公。”韩爌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他的梦真的是一种被动接收到的“信息涟漪”,那么说明“禹墟”相关的事物,其影响方式可能远物理层面,能够直接作用于人的意识。这既可能是获取信息的途径,也可能是巨大的危险——谁能保证下一次“涟漪”是善意的信息,还是致命的冲击?
同时,这也是一条全新的、意想不到的线索。通过分析他梦中接收到的“感觉”,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那些纹路、信物和节点的“性质”与“倾向”。
就在韩爌准备密封奏报时,门外传来轻轻叩响。
“韩大人,净尘司王公公派人有急事相询。”是藏书阁值守宦官的声音。
韩爌心中一凛,收起纸笔,整理衣冠:“请进。”
一名净尘司的低阶内侍恭敬入内,递上一份薄薄的、密封的纸条:“王公公命小的将此物交予大人,说或与大人近日所查之事有关。”
韩爌接过,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他瞳孔骤缩:
“辽东镇抚司密报:奴儿干都司旧地(渤海方向),三日前子夜,有猎户见极北天际,忽现暗红色异光,状如裂瞳,片刻即消。当地萨满称,乃‘沉睡之眼’将醒凶兆。”
渤海方向……暗红色异光……状如裂瞳……
韩爌猛地想起梦中最后闪过的几个画面之一——那块散着冰冷暗金色泽、布满裂痕的尖锐碎片!
难道……汉王朱高煦手中的碎片,其影响或关联,不仅限于时空下游的“镜渊”窥视,甚至可能……已经开始对现实世界,尤其是与“禹墟”节点相关的现实地域,产生物理层面的干扰和异象?
梦海涟漪未平,现实波澜又起。韩爌的意外“接收”与净尘司来自辽东的新线索,如同两块拼图,为这幅越宏大诡异的画卷,增添了新的阴影与动荡。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隐隐指向同一个结论:平静的日子,或许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