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很清楚了。”沈敬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汉王的‘镜渊’,已经不再满足于被动的‘窥视’。它进化了,或者说,汉王找到了新的使用方法——它在尝试进行主动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接触’或‘信息窃取’!目标是晚晴的本源力量!”
徐光启脸色苍白,补充道:“晚晴描述的那种被‘冰冷细针穿刺’和‘被窥窃亵渎’的感觉,与以往单纯的‘被注视’感完全不同。而且,这次异常波动中,混杂着一丝非常隐晦、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抽取’或‘频率共鸣牵引’的特征。虽然量级微乎其微,但性质极其恶劣!”
周墨死死盯着那些数据曲线和特征频谱,手指在桌面上飞划动,进行着复杂的验算,额头青筋隐现:“他们……他们在尝试‘微汲’!就像用最细的管子,从晚晴姑娘无意识散逸的本源能量中,‘偷取’最纯净的部分!这种手段……比直接攻击更加阴毒和难以防范!因为它模拟的是自然环境波动,且量级极小,常规屏蔽很容易将其忽略为背景噪音!”
王铁柱一拳砸在桌子上,木屑纷飞:“混账东西!两百年前的老鬼,死了都不安生!沈大人,必须立刻想办法!晚晴姑娘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周墨,”沈敬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的‘动态共鸣屏蔽网’理论,进度如何?能否应对这种‘微汲’?”
周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和愤怒:“大人,基础理论模型已经完成,核心在于生成一个覆盖晚晴姑娘、且不断变化‘共鸣指纹’的干扰场,让‘镜渊’无法锁定她的真实‘钥匙频率’。但是……‘微汲’针对的是她无意识散逸的、最本源的‘能量气息’,这部分能量频率极其稳定,是‘钥匙’本质的体现,很难用外部干扰场完全模拟或覆盖。除非……”
“除非什么?”沈敬追问。
“除非……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在晚晴姑娘自身周围,建立一个基于她自身‘钥匙频率’的、‘内生的共振剥离层’!”周墨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灵光,“简单说,不是从外部干扰,而是从内部‘欺骗’!利用晚晴姑娘自己对纹路的掌控力(经过‘内观’锻炼有所提升),引导她眉心的能量,在体表极薄一层,形成一个不断自我复制、自我湮灭、自我循环的‘微型共振迷宫’!”
他越说越快,抓起炭笔在旁边的黑板上快画图:“这个‘迷宫’的‘墙壁’,就是由她自身能量构成的、不断变化的‘虚纹路’。它不阻止她自身能量的自然散逸(那是不可能的,也是她生命活动的一部分),但是,任何试图从外部锁定并‘窃取’这些散逸能量的行为(比如‘微汲’),在接触到这层‘迷宫’时,其‘窃取信号’就会被无数虚纹路反射、折射、扭曲、稀释,最终得到的,将是一堆毫无意义的‘噪音’,或者被导向‘迷宫’预设的、无害的‘能量泄洪区’消散掉!”
这个构想,将防御的核心,从完全依赖外部装置,转向了激林晚晴自身的潜能进行“主动防御”!前提是,林晚晴必须能够较为精细地控制自己眉心印记的能量,并在体表形成稳定而复杂的“能量纹路迷宫”!
徐光启听完,眉头紧锁:“晚晴确实通过‘内观’增强了对自身能量的感知和控制,但离你说的这种精微操作,还有相当距离。而且,让她持续维持这样一个‘共振剥离层’,会不会对她的精神和身体造成巨大负担?甚至……干扰她自身的生命活动?”
“负担肯定有,但理论上,这个‘迷宫’是自体能量构成,与她的生命频率同源,只要设计得当,应该不会产生严重排异或消耗。”周墨解释道,“关键在于引导方法和初期稳定性。我们需要设计一套最简化、最稳定的‘基础迷宫模板’,就像教孩子写字先教笔画一样,让晚晴姑娘先掌握最简单的‘能量纹路编织’和‘循环维持’。初期可能只能维持很短时间,覆盖范围也很小,但这是一个开始,也能立刻提供一定防护。”
他看向沈敬,眼神恳切:“大人,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应对‘微汲’最直接、也最具潜力的方法!同时,它也能为我们外部的‘动态屏蔽网’提供最核心的‘频率锚点’和‘混淆源’,两者结合,防护效果会倍增!”
沈敬沉默着,手指敲击桌面,权衡利弊。这个方案无疑将更大的责任和风险压在了林晚晴这个年仅九岁的女孩身上。但另一方面,被动挨打、等待外部装置完善,可能意味着在这期间,林晚晴会持续暴露在“微汲”的风险下,每一次被窃取,都可能让汉王更了解她的本质,甚至可能对她造成未知的累积伤害。
“晚晴自己……会怎么想?”沈敬忽然问道。
徐光启愣了一下,随即道:“那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坚韧。自从‘净心’之后,她对自己的‘不同’有了更深的认识,也明白了身上的责任和危险。如果告诉她真相,把选择权交给她……”
“那就告诉她。”沈敬果断道,“把‘镜渊’的威胁升级、‘微汲’的可能危害、以及周墨这个‘共振剥离’方案的原委、风险、需要她付出的努力,都原原本本告诉她。然后,让她自己决定,是否要尝试学习这种方法,保护自己,也帮助我们对抗汉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不能替她决定命运。但我们有责任,给她提供武器,教她如何使用,并站在她身后,为她挡住所有我们能挡住的危险。”
“王铁柱,”沈敬看向一脸焦急的护卫头领,“你继续加固外围防御,尤其是针对可能出现的、更强烈的‘镜渊’冲击或试探。同时,筹备一套绝对安全、屏蔽等级最高的训练室,为晚晴可能的学习做准备。”
“周墨,”他又看向年轻的研究者,“立刻开始设计那套‘基础迷宫模板’,务求简单、稳定、安全。徐兄,你负责评估这个方案对晚晴身心的潜在影响,并准备相应的调理和支持方案。”
“我亲自去和晚晴谈。”
龙江惊澜,危局催生出全新的应对思路。从被动防御到激主体潜能进行“主动欺骗”,林晚晴这把“钥匙”,即将从一个被保护的对象,逐步转变为一个掌握着特殊“盾与矛”的战士。而她稚嫩的肩膀,能否扛起这突如其来的、关乎自身存亡与文明兴衰的重任?
沈敬的决断,将选择的重量,交还给了命运的核心——那个刚刚经历灵视震撼、此刻眉心犹存刺痛的孩子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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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帝心远虑·西南噩耗与“玄玉之谋”的调整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深夜。
烛泪堆叠,映照着崇祯皇帝越清瘦而冷峻的侧脸。他面前,并排摊开着三份奏报。
第一份,是王承恩以“净尘司”最紧急渠道送来的、关于西南勘察队在巴蜀“葬星谷”遭遇“共鸣阱”攻击、损失惨重(失联小队确认已全员罹难)、队长陆文昭重伤的详细报告。报告详尽描述了那恐怖而诡异的经历:无形放倒尖兵、岩壁浮现光纹、空中凝结阵列、探测仪与样品瞬间气化……字里行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与对未知力量的深深恐惧。报告末尾,陆文昭以血书恳请:“陛下,此非人力可抗之地,其险其诡,远想象。恳请陛下慎思,暂缓深入,以免徒增伤亡,或引不可测之灾祸。”
第二份,是沈敬通过曹化淳转呈的密折。除了例行汇报龙江防御升级、“实学”进展外,重点提及了“镜渊”威胁疑似升级、可能具备“微量能量窃取”能力,以及他们正在筹备基于林晚晴自身能力的“共振剥离”防御方案。沈敬同样以沉重笔调写道:“汉王之谋,阴毒日甚,如附骨之疽,防不胜防。林晚晴乃关键所在,亦成众矢之的。臣等唯有竭尽全力,护其周全,并寻机反击。然敌暗我明,敌在时外,胜负之数,犹未可知。陛下统筹全局,万望慎重。”
第三份,则是韩爌整理出的、关于历史上(主要是永乐朝)类似“地脉异常”、“光怪声”、“人员离奇失踪”事件的档案摘要。其中不少记载,与西南勘察队的遭遇有模糊的相似之处,地点也多集中在西南、西北、东北等人迹罕至的险绝之地。这些记载的结局,大多语焉不详,或归于“神怪”,或“后无下文”,透着一股被刻意掩盖和遗忘的诡异。
三份奏报,如同三块冰冷的巨石,压在崇祯心头。
西南勘察队的遭遇,彻底粉碎了他对“玄玉之谋”中“主动探查、掌控节点”这一环的乐观预期。那不是可以派军队征服的蛮族山寨,也不是可以靠工匠挖掘的普通矿藏。那是沉睡的、拥有高度智能和毁灭性力量的“上古遗存”!王承恩手下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却连外围的自动防御都无法抗衡,瞬间减员。继续投入人力,除了徒增伤亡和可能进一步激怒那未知存在,似乎毫无意义。
沈敬那边的困境同样令人忧心。汉王朱高煦如同一个来自时间彼岸的幽灵,手段层出不穷,且越来越难以防范。林晚晴这个“钥匙”的安全,已经成为整个局面的最脆弱一环。沈敬提出的“激主体防御”方案,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无奈的赌博,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的潜能和意志上。
而韩爌整理的档案,则像是一幅用血迹和迷雾绘成的警示地图,告诉他,他所踏入的这片领域,自古以来就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离奇的消失。大明,乃至更久远的王朝,可能都曾以某种方式接触过这些秘密,但大多选择了沉默或遗忘。
年轻的皇帝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深深的无力。他手握至高无上的皇权,可以调动百万大军,可以决定无数人的生死,可以推行任何他认为正确的政令。然而,在面对这些越时代、越物理、甚至可能越文明理解范畴的“存在”时,他引以为傲的权力和智慧,显得如此苍白和渺小。
“难道……朕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被动应付,将希望寄托于沈敬的挣扎和一个孩子的成长?将帝国的安危,系于那幽灵般的汉王一时未能得逞?”崇祯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冰冷的古玉。
不,他不甘心。
皇帝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他推开那三份令人沮丧的奏报,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起朱笔。
“王承恩。”他沉声道。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王承恩连忙上前:“奴婢在。”
“西南之事,暂且搁置。传朕口谕,嘉奖勘察队忠勇,抚恤伤亡,陆文昭擢升一级,赐金疗伤。原勘察队就地转为‘外围观察哨’,任务变更:不再尝试进入任何疑似‘节点’区域,改为长期、远距离、隐蔽监视其周边异常动静,记录一切相关气象、地质、生物异象。若有变化,及时上报即可,不得擅自靠近。”
这是从“进攻探查”转为“防御性监视”,保存力量,避免无谓牺牲。
“奴婢遵旨。”王承恩松了口气,陛下总算没有因挫败而冒进。
“韩爌。”崇祯又看向侍立的翰林。
“臣在。”
“你继续深挖档案,但重点转向两个方面:一是寻找历史上是否记载过与这些‘节点’‘和平接触’或‘有限利用’的先例,哪怕只是传说或臆测;二是搜集所有关于‘禹墟’文明可能遗留的‘知识体系’、‘伦理准则’或‘安全协议’的线索。朕不相信,一个能留下如此恢宏造物的文明,会只留下毁灭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