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向声呐记录纸带上那段被特殊标记、波形异常复杂的段落:“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定远’舰在渤海预定海域,接收到了极其诡异的、带有‘纹路特征’的脉冲信号,最终演变为类似‘信息流’的声响,并引了海底异象。孙元化认为,这段信号的核心‘旋律’,与黑盒光纹的模拟波动音有相似性,但更完整古老。”
徐光启深吸一口气,接口道:“最关键的是,刘步蟾报告,在异象和信号最强烈时,他本人以及其他一些官兵,都感到莫名烦躁和一丝对海底光芒的‘渴望’。而孙元化更是在信号中后期,听到了‘混杂的、冰冷的、充满诱导的杂音’,并因此受创。这‘杂音’……与晚晴‘神游’时感受到的、来自上游的恶意试探,以及她描述的汉王碎片‘污染’感,何其相似!”
王铁柱拳头握紧:“汉王!他果然贼心不死!他在我们尝试‘倾听’地脉和探测渤海的时候,趁机又投送了他那该死的‘饵料’!这次更隐蔽,伪装成了‘纹路知识’的一部分!”
周墨虚弱地咳嗽两声,指着声呐纸带上另一处烧焦边缘的波形:“不仅如此……从残存波形看,那‘饵料’信息的结构……似乎经过了一种我们之前未见过的‘滤波’或‘编码’。它……更‘平滑’,更‘易于接受’,但也更……难以察觉其恶意。若非孙元化精神敏锐且受过相关训练,恐怕只会将其当作信号噪音忽略,甚至……被其内容不自觉吸引。”
沈敬脸色阴沉:“汉王在进步。他找到了更隐蔽的投送方式,或许是利用了他那块生‘进化’的碎片的新特性。他这次投送的,很可能是经过精心伪装的、看似‘有益’的纹路知识片段,目的是引诱我们深入学习、应用,从而在不知不觉中受其影响,甚至走入他预设的陷阱。”
他看向石碑临摹图,又看了看声呐记录,一个念头突然闪过:“等等……石碑纹路是相对‘正确’和‘完整’的体系。汉王的‘饵料’是对纹路的‘扭曲’或‘定向解读’。而‘定远’舰接收到的原始信号,则可能是‘禹墟’节点某种本能的‘应答’或‘状态广播’……”
徐光启眼睛一亮:“沈兄,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石碑这个‘标准器’,来鉴别和‘净化’汉王‘饵料’中可能存在的扭曲和陷阱?甚至……帮助解读‘禹墟’节点的应答信号?”
“正是!”沈敬敲了敲桌子,“石碑的纹路,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最接近‘禹墟’文明原貌的参照系。周墨,你能否尽快比对石碑临摹图、黑盒光纹记录、玉佩纹路、铜牌纹路、以及声呐信号中解析出的‘纹路之音’,尝试建立一套初步的、关于这种纹路符号体系的‘对应关系表’或‘基础语法’?哪怕只是最粗浅的。”
周墨眼中重新燃起研究的火焰,尽管身体虚弱,仍用力点头:“可以尝试!石碑纹路虽然庞大,但其基础构型似乎有规律可循。结合我们已有的零碎资料,或许能归纳出几种基本‘笔划’或‘单元’。有了这个‘字典’,再去看汉王的‘饵料’和‘禹墟’的‘应答’,就能分辨哪些是‘原意’,哪些是‘篡改’,哪些是……我们尚且无法理解的‘高阶内容’。”
“好!此事由周墨主理,徐兄和王铁柱全力配合,调用‘天工院’一切资源。”沈敬决断道,“同时,必须加强防范。汉王能精准地在‘定远’舰探测时投放‘饵料’,说明他很可能通过碎片,能模糊感知到我们这边较大规模的、与‘禹墟’相关的能量活动。未来所有涉及地脉、纹路、‘万识之核’的实验,必须考虑屏蔽和误导措施。”
他顿了顿,看向徐光启:“晚晴情况如何?她‘神游’时获得的信息,或许也能为周墨的破译工作提供灵感。”
徐光启神色稍缓:“晚晴自那次‘神游’呕出淤血后,身体虽虚,但精神明显稳定下来,那种神魂动荡的征兆消失了。她描述的那些‘画面’和‘感觉’,我已整理成册。其中关于黑盒节点、渤海‘禹墟’破损状态、以及上游汉王碎片变化的描述,极具价值。尤其是她提到渤海节点深处有一丝对‘完整性’的渴望,以及指向网络更深层‘主控或备份核心’的坐标回响……这可能比石碑本身更加重要!”
沈敬精神一振:“坐标回响?晚晴能回忆起大致方向或特征吗?”
“她说非常模糊,只是一种‘感觉’,指向地脉网络的‘更深处’和‘更古老’的部分,可能在大陆的‘脊梁’或者‘根源’之地。”徐光启无奈道,“这范围太大了。不过,结合汉王笔记中提到的‘昆仑’,或许……有所指?”
“昆仑……”沈敬沉吟。那是传说中的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如果“禹墟”文明真的存在,将其最重要的核心设置在昆仑地脉深处,倒也符合逻辑。但这仅仅是猜测。
“此事暂且记下。当务之急,是破译纹路,建立防御,消化此次深山和海试的收获。”沈敬总结道,“汉王步步紧逼,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有了石碑这个‘锚’,我们或许能开始尝试有限的反制,至少,要让他下一次投送‘饵料’时,没那么容易得手!”
就在这时,一名哑仆匆匆进来,递给王铁柱一封密信。王铁柱看完,脸色微变,递给沈敬。
信是留守京师的沈敬心腹来的,内容简短:皇帝近日秘密召见翰林韩爌数次,韩爌出入宫禁时,曾携带特殊尺寸的包裹。另有迹象显示,皇帝身边新近出现的太监王承恩,活动频繁,似在暗中调查一些陈年旧事,且与东厂、锦衣卫体系保持距离。
沈敬看完,将信传给徐光启,眉头紧锁:“陛下……也开始动作了。韩爌查的是档案,王承恩查的可能是……实物?甚至……人?”他想到了林晚晴。皇帝对“星火案”态度暧昧,对“天工院”支持但保留,如今又暗中组建自己的调查力量……这位年轻君主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揣测了。
“多事之秋啊。”徐光启叹息。
龙江余波未平,朝堂暗流又起。破译纹路的希望与汉王新的威胁并存,皇帝独立的调查更增添了变数。沈敬感到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地沉重。但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这场跨越时空的博弈,已经进入到了更加复杂、更加凶险的中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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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伤榻谋局·朱高煦的“共鸣共振”新策略
北平汉王府,寝殿内室。
药味依旧浓重,但混杂其中的那股金属冷却后的淡淡腥气,似乎更加明显了。朱高煦倚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双目中的神采却如同淬毒的匕,寒光慑人。胸腹间的剧痛不时袭来,丹田那股寒意也如附骨之疽,难以驱散,但他似乎已逐渐适应了这种痛苦,甚至将其转化为某种病态的兴奋燃料。
矮几上,锦盒敞开。那块“禹墟”碎片静静地躺着,表面的灰败底色未变,但那些新生的暗金色纹路,却比半月前更加清晰、繁复了一些。纹路仿佛拥有生命,极其缓慢地“生长”着,偶尔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能量流光。碎片与放在一旁的那枚“煜”字玉佩之间,存在着一种无形的、更加紧密的能量交换循环,玉佩核心的冰蓝纹路也似乎更加凝实。
阴幕僚和赵破虏侍立床前,汇报着近期情况。
“……‘镇海号’修复基本完成,但仿制纹路护甲板已全部拆除,未再安装。渤海‘龙王坳’海域,自那日后异常活动频率略有增加,但强度不大,哨船观测到数次微弱光和低鸣,无实质性威胁。”
“……派往云南、川西探查‘螺旋圣山’与‘昆仑秘闻’的人手尚未传回确切消息,但零星回报提及一些土着传说中确有‘光神山’、‘地底金属城’等说法。”
“……江南方面,我们暗中引导的、关于‘古玉纹路乃不祥之兆’的流言已开始在某些士人圈子传播,钱谦益得到那枚古玉后,与异士往来更密,似在加紧研究。”
朱高煦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盒边缘。对于这些常规汇报,他兴趣不大。他更关心的,是上次“饵料”投送的结果,以及碎片的变化。
“下游……有何反应?”他嘶哑着问。
阴幕僚连忙道:“根据碎片微弱的反馈,以及我们安插在东南沿海的极隐秘眼线传回的模糊信息(他们观察到龙江船厂近期警戒等级提升,且有舰只提前返航),可以推断,我们的‘饵料’成功触及了目标区域,并很可能引了某种反应。但具体效果……难以评估。碎片反馈的信息过于杂乱,且似乎……夹杂了一丝不属于我们投送内容的、更加古老厚重的‘回响’。”
“古老厚重的‘回响’?”朱高煦眼神一凝,“是‘禹墟’节点本身的反应?”
“极有可能。”阴幕僚点头,“殿下,此次投送,我们利用了碎片新生纹路的‘滤波’与‘伪装’特性,将恶意隐藏在看似有益的纹路知识之下。但或许,这种触及‘禹墟’节点本身信息场的举动,也反过来被节点‘记录’甚至……‘回应’了。碎片接收到的杂乱反馈中,那丝‘回响’很可能就来源于此。”
朱高煦非但没有不悦,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好……很好。这说明……本王的‘饵料’,不仅钓到了鱼(下游研究者),还……惊动了更深处的水怪(禹墟节点)。”他咳嗽两声,缓了口气,“一次接触,双重效果。看来……这碎片的新能力,比我们想象的……更有用。”
他看向碎片上那些暗金纹路,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既然碎片能‘过滤’和‘伪装’,能接收‘回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让它更进一步?让它不仅仅是被动的‘信道’和‘伪装器’,而是变成……一个主动的‘共鸣器’和……‘放大器’?”
阴幕僚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下游那些人……也在研究纹路。他们手里……有黑盒,有玉佩,现在可能还有了……别的‘样本’(他想到了东南石碑的传闻)。”朱高煦缓缓道,“我们与其费力投放可能被警惕的‘饵料’,不如……想办法,放大他们自己研究时产生的‘共鸣’。”
赵破虏不解:“放大共鸣?这有何用?”
“用处大了。”朱高煦眼神幽深,“如果他们研究正确,共鸣会引导他们靠近‘禹墟’真相,可能获得力量,但也可能……触未知风险。如果他们研究错误,尤其是……被本王之前的‘饵料’误导而走向歧路,那么放大这种错误共鸣,就会让他们在歧路上越走越远,甚至……走火入魔,自我毁灭。”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通过放大和‘标记’他们的共鸣,碎片或许能更清晰地锁定他们的‘位置’和‘状态’,甚至……建立起更稳定、更难切断的‘维链接’。届时,本王的意志……或许就能更加直接地……施加影响。”
阴幕僚听得脊背凉。这比单纯的“饵料”投送更加阴毒和难以防范!它不直接输入恶意内容,而是利用对方自身的探索行为,将其可能的风险和弱点无限放大!这需要碎片具备极高的“智能”和对“纹路共鸣”的深刻理解与操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