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棋盘,并未因仙人的到来而破碎。
恰恰相反,是收缩,是蛰伏。是将所有明面上的棋子,全部沉入水底,归于大海,等待下一次掀起滔天巨浪的时机。
“你在想她们?”
叶冰裳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她一直在观察身边的男人。她看见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冷酷的笑意,心中便一阵寒。
他在盘算,在评估。
但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仿佛那些为他赴死的下属,那些与他关系暧昧的女人,都只是棋盘上被吃掉的棋子,他不心疼,甚至还在回味这步棋走得是否精妙。
“想她们做什么?”蓝慕云的回答,毫无波澜,“想她们,她们就能活过来吗?还是想她们,我们脚下的路就能好走一些?”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冰裳,那双在黑夜中异常明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叶冰裳,收起你那可怜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从我们踏出那条臭水沟开始,我们就是两条挣扎求生的野狗。野狗,是没资格缅怀过去的。”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叶冰裳的心里。
是啊。
她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若不是他的冷酷,若不是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一切,他们此刻早已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她沉默了,不再言语,只是默默的加快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当两人的体力都濒临极限时,终于在河岸边的一片芦苇荡里,看到了一艘静静停泊的乌篷船。
船头坐着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
秦湘的安排,总是这样精准到令人心安,也令人心悸。
两人上了船,船夫一言不,撑起长篙,小船便如同一片黑色的叶子,悄无声息的滑入了茫茫黑夜之中。
京城的轮廓,在身后缓缓远去,最后彻底被黑暗吞没。
船舱里,叶冰裳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蓝慕云,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蓝慕云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早就没有心了。”
“从我决定要掀翻这张桌子开始,我就把那东西,连同你所谓的良知、道义,一起扔掉了。”
“因为那些东西,除了让我们死得更快之外,毫无用处。”
船,在寂静的河面上飘荡。
水声潺潺,仿佛是这个被颠覆的时代,最后的呜咽。
叶冰裳看着这个男人冷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
她嫁的,从来不是一个纨绔。
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为了生存,可以舍弃一切的恶鬼。
而现在,她正和这个恶鬼,同乘一叶扁舟,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更加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