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洗尽了白日的喧嚣与浮华。
大乾皇宫的庆功御宴早已散去,推杯换盏的恭维与小心翼翼的试探都已沉寂。空气中,只剩下晚桂清冷的幽香,混杂着一丝不易察明的水汽,沁人心脾。
御花园深处的揽月亭下,蓝慕云半倚在温暖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张柔软的狐裘。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月光下却亮得惊人。
他微微侧头,看着身旁正专注为他剥着一粒葡萄的女子。
叶冰裳换下了一身象征着监国权威的肃穆朝服,只着一件素雅的月白宫装,长松松地挽起,几缕青丝垂在颊边。褪去了“京城第一名捕”的锋芒与“监国者”的威严,此刻的她,更像是寻常人家里,一位温柔娴静的妻子。
“秦湘今天又来找我了。”叶冰裳将剥好的、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蓝慕云嘴边,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她说国库的银子快被你这个摄政王掏空了。再这么大兴土木,开凿运河,她就要抱着账本睡在咱们寝宫门口了。”
蓝慕云张嘴含住葡萄,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化开。
他懒洋洋的开口:“一个国家的钱,如果不花出去,变成路,变成船,变成百姓手里的粮,那和埋在地里的石头有什么区别?你这个‘监国者’,可得好好管管咱们的财神爷,别让她成了守财奴。”
“我可管不了她。”叶冰裳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她现在只听你这个主人的。倒是你,大乾如今的‘摄政王’,天下的兵马都握于你手,朝堂之上说一不二。我这个小小的‘监国者’,不过是你用来装点门面的盾牌罢了。”
这半年来,一切都按照蓝慕云的剧本在上演。
皇帝暴毙,皇子内斗,最终被他以雷霆之势尽数镇压。他没有选择登基,而是自封摄政王,以“剑”之名,主征伐,破沉疴。而叶冰裳,则在百官的共同推举下,成为了执掌监察司与内阁的“监国者”,以“盾”之名,立规矩,守万民。
一破一立,一内一外,夫妻二人,共同执掌着这个百废待兴的庞大帝国。
“盾牌?”蓝慕云轻笑一声,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这面盾,现在可是比我这把剑还要锋利。听说上个月,吏部侍郎想安插个亲戚去江南捞油水,折子还没出京城,就被你的监察司直接锁拿,现在还在天牢里背大乾律法呢。”
“那是他咎由自取。”叶冰裳的语气恢复了几分神捕司统领的清冷,“我立下的规矩,谁碰,谁死。”
“真凶。”蓝慕云咂了咂嘴,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下巴抵着她的顶,声音低沉而温柔,“不过,我喜欢。”
叶冰裳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平稳有力的心跳。
这半年来,他们太忙了。
忙着清洗旧贵,忙着提拔新锐,忙着重建秩序,忙着安抚万民。像这样安静的、独属于彼此的时刻,少之又少。
远处,宫墙的阴影里,冷月如同一尊雕塑,与黑暗融为一体。秦湘的身影则偶尔会出现在处理政务的宫殿灯火下,不知疲倦。
一切,都井然有序。
这个由他们亲手缔造的世界,正按照他们规划的蓝图,缓缓运转。
然而,就在这份温馨安逸的气氛浓郁到了极致的瞬间。
蓝慕云所有的动作,忽然僵住了。
他怀中的叶冰裳也感受到了异样,疑惑的抬头。
“怎么了?”
蓝慕云没有回答。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眸子,此刻猛然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头顶的夜空。
没有任何征兆。
原本挂着一轮皎洁明月的夜幕,仿佛被人用最钝的刀,狠狠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那不是乌云,也不是闪电。
那是一道纯粹的、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
它无声无息的出现,像一张狰狞的嘴,将月亮与星辰尽数吞噬。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从那裂缝之中倾泻而下。
那不是杀气,也不是气势。
那是一种更高层级的生命,对低等蝼蚁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纯粹的蔑视与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