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慕云那句不带任何温度的问话,如同一根钢针,精准地刺破了叶冰裳所有的伪装。
她的大脑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但仅仅是一瞬。
作为大乾最顶尖的捕头,她受过的训练让她本能地在失控的边缘,重新夺回了对心神的控制。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股混杂着龙涎香与女人香气的、让她心烦意乱的味道,后退了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属于审讯者的距离。
“蓝慕云,不要试图用言语游戏来混淆视听。”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与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女人不是她,“我为何而来,与你身为摄政王,私德有亏,是两件完全独立的事。监察司办案,只论事实,不论动机。”
她试图将这场危险的私人对峙,强行拉回到她最熟悉的、非黑即白的法理轨道上。在这里,她是规则的化身。
“事实?”蓝慕云看着她这副强撑起来的姿态,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弄。
“叶冰裳,你最大的问题,就是总以为你看到的事实,就是全部的真实。”
他没有再逼近,而是转身,拿起她带来的那份密报,在那几行记录着渔村蒸、士兵失踪的潦草字迹上,轻轻点了点。
“在你眼里,这是几宗离奇的失踪案,对吗?”
“但在我眼里,”他抬起头,眼神深处翻涌着叶冰裳从未见过的、如同实质般的黑暗,“这是开胃菜。”
叶冰裳的心猛地一沉。
“你什么意思?”
蓝慕云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支全新的狼毫笔,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他的手很稳,落笔的度却快得惊人。
他没有画山水,没有画人物。
他画的,是怪物。
无数扭曲的人类躯体构成了它的下半身,无数苍白浮肿的手臂组成了它的面颊,密密麻麻、属于不同物种的眼球在它的额头上转动。那不是一幅画,那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散着疯狂与不祥气息的诅咒。
当最后一笔落下,他将那张令人看一眼就头皮麻的草图,扔到了叶冰裳的脚下。
“你问我什么意思,这就是我的意思。”
叶冰裳的目光落在图上,瞳孔瞬间收缩。她见过的尸体比京城任何一个仵作都多,但眼前这幅由无数尸骸拼接而成的“神像”,依旧让她感到一阵自骨髓的寒意。
她蹲下身,仔细审视着那张图,试图用她的专业知识去解构。构图的线条精准而疯狂,细节的描绘充满了第一视角般的真实感。这不是凭空想象,更像是一种……复刻。
“荒谬。”她站起身,声音颤,却依旧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一幅画?一个故事?蓝慕云,这就是你为自己耽于享乐找的借口吗?编造一个不存在的怪物,然后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孤独的英雄?你以为我会信?”
这是她作为审讯官的逻辑,当证据无法解释时,就要去质疑证据的来源。
“我不需要你信。”蓝慕云的反应,平静得出奇。
他只是缓缓地卷起自己的右边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