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香”斩断了她的七情六欲,却无法斩断这最终的、逻辑推演下的“绝望”。
这是一种,比任何痛苦都更可怕的、绝对的虚无。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她没有再看那巨坑一眼,就仿佛,它从未存在过一般。
“回宫。”
她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平静得,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再也起不了一丝涟漪。
她从陈德安的身边走过,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便径直朝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那件白狐裘的斗篷,依旧被陈德安捧在手里。自始至终,她都没有需要过。
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敢出任何声音。
如果说,来的时候,队伍里的气氛是凝重而诡异的。
那么,回去的时候,这支队伍,就仿佛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押送着亡魂的仪仗。
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走在最前方的那位女帝陛下身上,散出的那种……仿佛能将天地万物都彻底冻结、彻底湮灭的、纯粹的死气。
……
昭阳殿,废墟依旧。
寒风,依旧从那半边坍塌的屋顶,呼啸而入。
沈知遥回到了那张摆放在废墟中央的御案之后。
她没有坐下,只是静静地站着。
“掌灯。”她再次开口。
陈德安连忙挥手,几名小太监战战兢兢地将殿内所有的灯烛都点亮。然而,在这半边洞开的殿宇之中,烛火被寒风吹得疯狂摇曳,忽明忽暗,将人的影子,在断壁残垣上,拉扯得如同鬼魅。
“都退下。”沈知遥的声音,如同从冰层之下传来,“只留一盏。”
“陛下……”
“退下。”
陈德安不敢再多言,只能挥退了所有人,然后小心翼翼地,只在御案之上,留下了一盏小小的、烛火如豆的铜灯。
偌大的、残破的宫殿,瞬间被重新涌入的黑暗所吞噬。
只有那一豆昏黄的烛光,在寒风中,顽强地、却也无助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它照亮了御案的一角,也照亮了沈知遥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点微弱的、摇曳的烛火。
看着它,如同看着自己即将燃尽的、毫无意义的生命。
许久。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声所掩盖。
“陈德安。”
“奴才在。”陈德安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嘶哑。
“朕,口授遗诏。”
这四个字,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陈德安的天灵盖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陛……陛下!”他出了野兽般的哀鸣,匍匐在地,泪水瞬间涌出,“陛下!您……您春秋鼎盛,何出此……何出此不祥之言啊!陛下三思!三思啊!”
他疯了一样地磕着头,冰冷的地面,撞得他额头“咚咚”作响。
他想要用这种方式,唤醒自己的主子,让她从那可怕的、非人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然而,御案之后的那个人,却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支在风中摇曳的、随时可能熄灭的残烛。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已注定的、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她缓缓地,吐出了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六个字。
“朕死后,”
“焚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