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的气氛,自那日“帝姬选妃”的惊天之议后,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之中。
曾经,这座代表着帝国权力之巅的大殿,是唇枪舌剑的战场,是利益交换的市集,是文臣们引经据典、口若悬河,以博“清名”的舞台。
而现在,它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华丽的……陵墓。
百官们,穿着崭新的朝服,身躯却仿佛已经僵化。他们低垂着头,如同泥塑木偶,不敢高声,不敢交谈,甚至不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窥探那道,端坐在御阶之侧的玄色身影。
沈知遥。
这个名字,如今就像一道无形的敕令,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的一言一行,都在颠覆着他们所熟知的一切。
焚毁《列女传》,是在刨他们的文脉之根。
设立“王夫”,打破“驸马不得干政”的铁律,则是在掘他们的世家之本。
这两记重锤,砸得他们头晕目眩,魂飞魄散。他们终于彻底地认识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这位摄政王的眼中,所谓的“祖制”,所谓的“纲常”,所谓的“礼法”,不过是可以随时,被碾碎的尘埃。
反抗?
午门外,赵子攸和他那些“同道”的供词,还用墨迹淋漓的白布,高高挂着,像一面面写满了“背叛”与“懦弱”的招魂幡,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那血淋淋的现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任何试图挑战这位王爷权威的举动,最终,都只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下场。
于是,沉默,便成了唯一的选择。
然而,这死水一般的沉默之下,涌动的,却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所有世家门阀,都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目光死死地,盯住了“王夫”这个,从天而降的、足以一步登天的……诱饵。
既然无法反抗,那便加入!
既然旧的秩序正在崩塌,那便想尽一切办法,在新的秩序中,抢占一个,最有利的位置!
一时间,整个京城,都因为这件事,而变得躁动不安。
各大世家,都开始疯狂地,在族中,挑选最优秀的子弟。他们不惜重金,请来最好的老师,日夜教导,从经史子集,到骑马射箭,再到琴棋书画,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打造出一个,完美的“王夫”候选人。
就连民间,那些自诩有几分才学的寒门士子,也一个个摩拳擦掌,翘以盼。
“不问出身,不问门第”。
这八个字,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龙门洞开,天梯降临!
整个大胤王朝,都因为这场史无前例的“帝姬选妃”,而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亢奋之中。
就在这股狂潮,即将席卷至顶峰之时,一队来自遥远南疆的使团,抵达了京城。
南溟之国,遣使来朝,进献贡品。
这本是常理,但在如今这个敏感的时刻,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朝会之上,当鸿胪寺的官员,高声唱喏,宣布南溟使者觐见之时,大殿内那死寂的气氛,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只见一位皮肤黝黑,身着异域服饰的使者,在一众官员的引领下,走入殿中。他身后,跟着数十名,抬着一个个巨大木箱的力士。
“南溟之国,使臣多摩,叩见大胤皇太女殿下、摄政王殿下。”
那名叫多摩的使者,用一口带着浓重口音,却还算流利的官话,行了一个抚胸之礼。
凤座之上,李霓凰端然而坐,神情平静,只是微微颔,示意其平身。
而沈知遥,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眼前这番景象与他毫无关系。
张居言作为内阁辅,在这种场合,自然要站出来。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按照礼制,开口问道:“贵使远道而来,不知为我大胤,带来了何等贡品?”
多摩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拍了拍手。
身后的力士们,立刻上前,将那些木箱,一一打开。
“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