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火苗,即将触碰到木料的瞬间。
一个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地府传来,在他的身后,骤然响起。
“赵家的麒麟儿,三代书香,就只剩下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偷火伎俩了吗?”
“!!!”
赵子攸全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术的雕像,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那簇好不容易点燃的火苗,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掉进了雪地里,“噗”的一声,化作了一缕青烟。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
在他身后三步之外,一道黑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
那人,身着一袭黑色飞鱼服,腰挎一柄狭长的绣春刀。风雪落在他玄色的斗篷上,却仿佛,都被他身上散出的那股森然寒气,冻结成了冰霜。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银色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
但赵子攸,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或者说,认出了他所代表的……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机构。
镇抚司,指挥使,陆之道!
“你……你们……怎么会……”赵子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充满了无尽的惊骇与绝望。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引以为傲的潜行路线……原来,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笑话吗?
陆之道的目光,越过了他,落在了那个被泼满了火油的模具底座上,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爷说过,总有些不甘心的萤火,会妄图,去撼动皓月。”
“所以,我便在这里,等着。”
“没想到,等来的,是你。”
他说得如此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而这份平淡,对于赵子攸来说,却是最极致的……羞辱!
原来,他赌上性命,赌上一切的复仇,在对方的眼中,不过是一场,早已预料到的、无聊的……等待。
“啊——!!!”
赵子攸的理智,彻底崩溃了。
他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扔掉了手中的火折子,从腰间,抽出了一柄早已生锈的、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匕,疯了一般,朝着陆之道,冲了过去!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但他要死!
也要死得像一个,复仇的勇士!
然而,他的“勇武”,在陆之道的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面对那拼尽了全力刺来的一刀,陆之道,甚至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他只是,抬起了手。
“锵!”
一声轻响。
赵子攸只觉得虎口一麻,那柄匕,便已脱手飞出,插进了远处的雪地里。
而他的手腕,则被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死死地,攥住了。
紧接着,黑暗,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数十名同样身着黑色飞鱼服的镇抚司校尉,如同从雪地里钻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嗜血的、冰冷的光。
失败了。
彻彻底底地,失败了。
赵子攸的身体,软了下去。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抬起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在风雪中,沉默矗立的、毫无损的巨大模具。
那狰狞的黑影,仿佛,正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一滴滚烫的、混杂着屈辱与绝望的泪,从他的眼中,滑落。
随即,便被这冰冷的、无情的风雪,冻结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