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苏太傅自尽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
李霓凰走下马车,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行礼。她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径直,朝着议政的紫宸殿走去。
沈知遥紧随其后。
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踏着那层层叠叠、无人踩踏过的积雪,走向了这座帝国的权力中枢。
紫宸殿内,早已是人满为患。
以张居言为的文臣,和以威国公石雄为的武将,几乎悉数到场。他们一个个官服之上,都落着未化的雪花,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凝重与焦虑。
当看到李霓凰和沈知遥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霓凰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殿下,节哀。”
最终,还是辅张居言,上前一步,艰难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李霓凰的目光,从他那张写满了忧虑的脸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了殿内每一个人的脸上。
她看到了文臣们眼中的惊惧与动摇。
也看到了武将们脸上的愤怒与……茫然。
苏文茵的死,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面,掀起了足以颠覆一切的惊涛骇浪。
“殿下,”都察院御史魏征明,排众而出,老泪纵横地跪倒在地,“苏太傅以死明志,血书警世!此乃上天示警,亦是民心所向啊!‘女科’、‘女将’,实乃逆天而行之举!如今,天降灾异,朝臣死谏,恳请殿下……恳请殿下顺天应人,收回成命,下罪己诏,以安天下,以慰忠魂啊!”
“请殿下下罪己诏!”
“请殿下收回成命!”
有了魏征明带头,立刻便有数名文臣,跟着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哭谏。
他们是真的怕了。
海棠枯死,太后病危,如今,连当朝太傅,都为此而死。在他们看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见之争,而是触怒了上天,即将招来灭顶之灾的征兆!
威国公石雄等武将,虽然没有下跪,但一个个脸色铁青,嘴唇紧抿。他们不信鬼神,但他们懂军心。北境之事,尚未解决,京中却又出了如此大的乱子。一个女太傅的死,足以让本就对“女将”霍山山心存芥蒂的军中,生出更大的怨言与动荡。
内忧外患,大厦将倾。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霓凰,看向了沈知遥。他们在等待,等待着这两位最高掌权者,拿出一个,能够平息这场风波的……妥协方案。
然而,李霓凰,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上了御阶,在属于她的那张凤座之上,坐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
仿佛,这满殿的哭谏与哀求,都与她无关。
大殿之内,再次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这时,沈知遥,动了。
他没有走上御阶,而是转身,走到了大殿中央,那张专门用来拟旨的紫檀木长案前。
他亲自取过墨锭,在砚台里,不疾不徐地,研起了墨。
“沙沙……沙沙……”
那细微的、均匀的磨墨声,在寂静的大殿之内,显得异常清晰。
每一个人的心跳,都仿佛随着那磨墨的节奏,被紧紧地揪住了。
他们不明白,摄政王,要做什么。
终于,墨,研好了。
沈知遥提起一支紫毫大笔,饱蘸浓墨,然后,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于一张明黄色的圣旨绸缎之上,落下了笔。
他的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仿佛能斩断金石的、凛冽的杀伐之气。
他写的,确实是一封……《罪己诏》。
然而,诏书的内容,却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诏书,很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