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一派胡言!”董狐被他说得连连后退,脸色涨红,气得浑身抖,“无论如何,滥杀无辜,株连妇孺,便是暴行!此乃天理人伦,不容辩驳!”
“天理人伦?”沈知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他们鱼肉乡里,逼得百姓家破人亡的时候,你跟他们谈过‘天理人伦’吗?当他们坐视三万将士,因为他们的私利而惨死异乡的时候,你跟他们谈过‘天理人伦’吗?”
“如今,报应来了,你倒反过来,跟手执屠刀的复仇者,谈起了‘仁慈’与‘人伦’?董学士,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董狐张了张嘴,却现,自己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沈知遥这一连串的质问,彻底击溃了。他引以为傲的“道义”与“事实”,在对方那更宏大、更冷酷的叙事面前,显得是如此的片面与苍白。
沈知遥不再看他,而是缓缓地拿起那份草稿,以及那本刚刚记录完毕的《起居注》。
他转身,走向了史馆中央,那座用来焚烧废弃纸稿的巨大铜鼎。
“王爷!你要做什么?!”董狐见状,骇然失色,扑了上去,“你不能烧!那是国史!是信史!你烧了它,你就是千古罪人!”
陆之道一步上前,如铁钳般的手,轻易地便抓住了董狐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沈知遥没有回头。
他将那卷起居注,与那份草稿,一同,扔进了熊熊燃烧的铜鼎之中。
“不!!!”董狐出了绝望的嘶吼。
在场的所有史官,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代表着“史实”的纸张,在火焰中迅卷曲、变黑、最后,化为一缕飞灰。
这一把火,烧掉的,不仅仅是一卷书稿。
烧掉的,更是史官们那延续了千年的、至高无上的记录权。
做完这一切,沈知遥才缓缓转过身。
火焰的光芒,在他的身后跳跃,映得他那张俊美的脸,忽明忽暗,如同神魔。
他看着瘫倒在地,面如死灰的董狐,以及那些瑟瑟抖的年轻史官,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足以改变历史的力量。
“你们以为,孤烧了它,是怕史书记载吗?”
“不。”
“孤烧了它,是因为它所记载的,是谎言。是一个比任何口头言语,都更加恶毒的谎言。”
“从今天起,你们要重新书写。”
“你们要写,王瓒等人,如何通敌卖国,罪恶滔天!”
“你们要写,皇太女殿下,如何拨乱反正,为国除奸,为三万忠魂雪恨!”
“你们要写,一个腐朽的、黑暗的门阀时代,是如何终结的!一个崭新的、属于万千寒门、属于天下百姓的时代,是如何开启的!”
“这,才是真相。这,才是孤,和太女殿下,要留给后世的史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当然,如果,在写完这一切之后,你们仍然觉得,孤与太女是暴君,是权臣。那么,”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睥睨天下的弧度,“你们尽可以写。”
“写孤今日,是如何亲临史馆,焚毁起居注。”
“写孤是如何,用强权,来扭曲你们手中的笔。”
“把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写上去。”
“孤,不在乎。”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鼎中燃烧的余烬,留给所有人一个决绝的背影,声音在史馆之中,轰然回荡,震得书架上的卷宗,都仿佛在嗡嗡作响。
“孤不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