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遥那冰冷的话语,再一次在她的耳边,回响。
只是这一次,她听到的不再是,冷酷的束缚。
而是,最清醒也最残忍的,警示!
是啊……自己,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例外?
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既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又要那普通人的幸福?
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失去另一些东西。
这是,等价交换。
是这个世界上,最公平也最无情的,法则。
她想起了,自己刚刚开始学习处理政务时,看到的那些,来自北境的,血淋淋的军报。
将士们用自己的血肉,筑成防线,牺牲了与家人团聚的幸福,牺牲了安稳的生活,甚至,牺牲了生命。他们换来的是大昭北境的,安宁。
她想起了,户部尚书张居正。为了推行新政,清丈田亩,他得罪了,几乎整个天下的,地主士绅。他的祖坟,都险些被人刨了。他,牺牲了自己的声名,牺牲了与整个士大夫阶层的和睦。他,换来的是,国库的充盈,是万千无地贫民的,一线生机。
她,也终于,想到了沈知遥。
这个,权倾朝野,令百官畏惧如虎的女人。她,无亲,无友,无爱,无恨。她,将自己,活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利剑。
她牺牲了作为一个“人”的,所有情感与温度。
而她换来的,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在先帝驾崩,新君年幼的危局之下,没有分崩离析,反而,开始有了一丝中兴的,迹象。
原来……
这才是“责任”二字,真正的含义。
它不是一句写在纸上的,空洞口号。
它是由无数人的,无数种牺牲,所构筑起来的,沉重的,现实!
而自己,作为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作为即将要继承这一切的,帝王。
自己,又该牺牲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
长乐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那张,早已蒙尘的书案前。
她伸出手,轻轻地拂去了上面的灰尘。
然后,她对着门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的语气,说道:
“苏文月。”
一直守在门外的苏文月,听到这声呼唤,心中一凛。
这声音,太平静了。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一丝,她所熟悉的,属于殿下的,情绪。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殿下。”
长乐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问道:“我被禁足多久了?”
“回殿下,整整一个月了。”
“一个月了啊……”长乐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外面,如何了?”
苏文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一切,都与往常一样。朝政,由沈大人,与几位阁老,共同处理。‘通济行’的生意,越来越好。北境,也很安稳。”
“是吗?”
长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原来,这个帝国,离了她李长乐,依旧运转得,很好。
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了一丝失落,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再是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被沈知遥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女。
她只是这个庞大帝国机器上,一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零件。
想要不被替换,想要真正地,掌控这台机器。
她,就必须让自己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坚硬,更冰冷,更不可或缺。
“把我之前,摔碎的那柄扇子,拿来。”长乐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