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148章 磁玉典成献紫宸（第1页）

文渊阁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流淌着金河。焚书的焦痕、沉船的淤泥、血战的硝烟，皆被这煌煌秋日洗去，只余下一种沉甸甸的、如同大地丰收般的厚重与肃穆。阁内，万籁俱寂，唯闻檀香袅袅。数千格物院匠人、翰林院学士、抄书吏员，如同朝圣的信徒，屏息垂，立于巨大的殿阁之中。他们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聚焦在殿阁中央，那座拔地而起、通体由幽蓝深邃的磁玉髓雕琢而成的书楼之上！

书楼高逾三丈，形如北斗星盘。七层飞檐斗拱，皆由整块磁玉髓镂空雕刻，在殿内特设的磁力灯盏映照下，流转着如同星河般深邃变幻的幽蓝光晕。楼体无阶无梯，唯有七枚巨大的、同样由磁玉髓雕琢的金匮，如同北斗七星，悬浮在书楼对应的七层飞檐之前！金匮通体流光，表面镌刻着《永乐大典》的七部总目——《经》、《史》、《子》、《集》、《释》、《道》、《医》。金匮悬空，不倚不靠，在无形的磁力场中微微旋转，静默无声，却散着令人窒息的、承载着万卷文脉的威压！

“嗡——！”

一声低沉而悠长的磁力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骤然从书楼深处响起！声波如同实质的涟漪，拂过每一个人的心尖。

“开金匮——！献大典——！”司礼监大太监郑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穿透了殿内的寂静！

随着号令！

“嗡！嗡！嗡！嗡！嗡！嗡！嗡——！”

七声更为清晰、更为磅礴的磁力共鸣，如同七记重锤，狠狠敲击在文渊阁的千年基石之上！七枚悬浮的磁玉金匮，在磁力的牵引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缓缓开启！沉重的金匮门扉无声滑开，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码放得整整齐齐、散着墨香与磁玉微光的《永乐大典》书卷！书脊由特制的磁玉髓镶边，在幽蓝的光晕中，如同沉睡的巨龙鳞甲！

“大典功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瞬间冲破了殿宇的束缚，直上云霄！无数人热泪盈眶，跪伏在地！解缙立于百官之，绯红官袍微微颤抖，这位主持修典的总裁官，此刻早已泪流满面，望着那悬浮的七座金匮，如同望着耗尽心血孕育的神只终于降世！李时珍紧攥着双拳，看着那部凝聚了毕生心血的《本草纲目》被郑重地置于《医部》金匮之，喉头哽咽，难以成言。

朱棣冕旒珠玉，缓步上前。他并未走上丹陛，而是径直来到那巍峨的磁玉书楼之下，仰望着那悬浮的七座金匮，如同仰望北斗。他伸出手，宽大的、带着帝王薄茧的手掌，轻轻抚过书楼底层那光滑如镜、流转着幽蓝星芒的磁玉封面。封面触手温凉，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脉动。

“此典…”朱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穿透千年历史的厚重，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地回荡，也重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可镇…”

“国祚万年否？”

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那些书卷上，而是穿透了磁玉书楼，仿佛在问这承载万卷的磁玉之骨，在问这无形的磁力之场，更在问这煌煌殿宇之上，那无形的天命！

“陛下，”一个清越的声音如同玉磬，在朱棣身后响起。苏婉儿立于阶下，靛蓝宫装映着磁玉的幽蓝光晕，沉静如水。她并未直接回答那关乎国祚的宏大命题，而是缓步上前，手中托着一方小巧的玉碟，碟中盛放着乌黑油亮、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磁铁矿精粉。

在朱棣深邃目光的注视下，在百官屏息的凝视中，婉儿伸出纤纤玉指，蘸起一撮细密的磁粉。她将磁粉极其均匀、轻柔地洒在朱棣方才抚摸过的磁玉封面之上。随即，她取出一枚细长如、通体乌黑、闪烁着幽蓝金属光泽的磁针，置于磁粉之上。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磁力嗡鸣响起！

奇迹在众人眼前展开！

那枚磁针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针尖在磁粉层上缓缓游走！随着针尖的移动，那些细密的磁粉颗粒，如同最忠诚的士兵，被无形的磁力牵引、排列！在光滑如镜的磁玉封面上，在幽蓝的光晕中，瞬间勾勒出一幅前所未见、极其繁复精密的星图纹路！纹路如同大地的血脉，如同星空的轨迹，在封面上蜿蜒流淌，散着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

“此纹如血脉，”婉儿的声音清越，如同在阐述天地至理，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烙印于典库之骨，铭刻于书卷之魂。大典所在，此纹即生。凡有擅动书卷、篡改一字者…”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过那繁复流转的星图磁纹，声音陡然带上一种不容置疑的肃杀：

“磁纹感应，其力自生…”

“篡者…”

“必焚！”

“篡者必焚！”四个字，如同无形的惊雷，在寂静的殿内炸响！带着磁玉的冰冷，带着磁力的无情，更带着守护文脉的决绝！百官悚然，解缙更是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官袍，仿佛那无形的磁纹之火已近在咫尺。

“好！好一个‘篡者必焚’！”朱棣抚掌而赞，眼中精光爆射！他抚摸着那流转着星图磁纹的封面，如同抚摸着帝国最坚固的基石，“此纹，便是朕的《大典》之魂！永镇文渊！”

“陛下！”解缙排众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他双手高擎一支通体由温润青玉雕琢、笔杆中嵌有细长磁玉髓、笔尖以特制磁玉毫制成的磁玉笔！笔身线条流畅，磁玉髓在幽蓝光晕中流转着如同星河流淌的微光。“此笔，乃臣以修典余料，辅以磁玉精髓，耗时三载秘制而成！笔锋锐利，饱含磁力，可引墨入微，书尽天地至理！今献于陛下，愿陛下持此神笔，挥毫泼墨，定鼎万世乾坤！”

玉笔在磁玉书楼的幽蓝光晕中，流转着温润与刚硬交织的奇异光泽，如同解缙此刻激荡的心情，既有功成身退的圆满，亦有对未来的无限期许。

朱棣目光落在那支玉笔之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伸手，并未立刻接过玉笔，指尖却轻轻拂过那光滑的笔杆，感受着磁玉髓的微凉与沉甸甸的质感。

“好笔…”朱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笔锋锐利，饱含磁力…确为神物。”

他缓缓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灼地、毫无保留地刺入解缙那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底，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裁决般的威压：

“然…”

“笔健…”

“不如君健否？！”

话音未落！

“呼——！”

朱棣猛地一扬手！那支价值连城、凝聚着解缙心血与希冀的磁玉笔，竟如同被丢弃的敝履，带着一道刺目的弧光，被狠狠掷向殿角那熊熊燃烧的、用于焚化废弃文稿的铜鼎火盆之中！

“噗嗤——！”

磁玉笔尖瞬间没入赤红的火焰！青玉笔杆在高温下出不堪重负的“噼啪”脆响！镶嵌的磁玉髓在烈焰中爆裂，出幽蓝的电火花！一股青烟伴随着刺鼻的焦糊味升腾而起！

“轰——！”

整个文渊阁如同被投入了冰窟！瞬间死寂！所有声音都被掐断！所有目光都凝固在那支在烈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焦炭的玉笔之上！空气仿佛冻结，只剩下铜鼎中火焰贪婪吞噬的“噼啪”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尖！

解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如同被瞬间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猛地一晃！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跳跃的火焰，瞪着那支在火中迅化为焦黑的笔，再缓缓地、僵硬地转向御座之上那个冕旒珠玉、面沉如水的帝王。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眼神，从极致的震惊，到茫然，再到瞬间被冰水浇透的、彻骨的寒意与绝望！

“陛下…”他干涩的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身体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晃起来。若非身旁李时珍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几乎要当场瘫软在地！

朱棣却看也未看摇摇欲坠的解缙，他的目光，如同穿过袅袅的青烟与跳跃的火焰，再次落回那巍峨的磁玉书楼之上，落回那七座悬浮的、承载着万卷文脉的金匮之上。他抚摸着磁玉封面上那流转不息、如同血脉的星图磁纹，声音低沉，如同自语，又如同对天地宣告：

“笔可焚…”

“文脉…”

“永不断。”

火焰在铜鼎中跳跃，吞噬着最后一点玉笔的残骸。磁玉书楼在幽蓝的光晕中巍然矗立，金匮无声旋转。解缙被搀扶着，面如死灰，如同被抽去了魂魄。婉儿垂眸，指尖拂过磁玉封面上那冰冷的星图纹路，仿佛触摸着那无声流淌、却足以焚尽一切的文脉之魂。这煌煌大典的紫宸献礼，终究在朱棣那“笔健不如君健”的雷霆之问与焚笔的烈焰中，落下了沉重而余韵悠长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