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的脚变成机器。高平头也不抬,继续测量,现在,加大油门。模拟行进间震动。
到了第三天傍晚,高平终于合上了他的笔记本。
那本厚厚的本子已经被写满了。每一页都是这台怪兽的性格解剖图。
他走进了驾驶室,把一张手绘的表格贴在了何山的仪表盘旁边。
这是什么?何山看着那张画满格子的纸。
指令表。高平说,从现在开始,忘了你的脚感。只听我的口令。
我说左一,你就用脚尖点一下左踏板,力度控制在让转表指针不晃动。我说左三,你就踩到底,数两声再松开。
何山瞪大了眼睛:这也行?
试试。高平钻进了炮塔。
林建业和祝云山站在远处,刘承风拿着望远镜。
点火!
猎虎再次咆哮起来。
这一次,它没有盲目地转动炮口。
目标,一千二百米,废弃水塔。高平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出来,稳定得像是一个合成音。
车体调平。
何山下意识地想要调整车身。
别动方向盘。高平的命令紧随其后,右履带刹车,给油,转一千五。
何山照做了。车体微微右转,停在了一个极佳的角度。
粗调。右三。
何山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表格,右三对应的是深踩踏板两秒。他一脚踩下去。
吱——
炮口大幅度向右甩去,在距离目标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住了。
如果是以前,何山肯定会慌乱地想要回正。但现在,他没动。
微调。左一。
何山用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左踏板。
液压杆轻微蠕动了一下。炮口向左回移了一点点。
再左一。
又是一点点。
这一次,那根长长的炮管,死死地指住了远处的水塔。就像是被焊在了那条看不见的瞄准线上。
稳住了!刘承风惊呼,完全没晃!
这就是数据的力量。高平通过大量的测试,找到了这套粗糙液压系统的平衡点。他知道在什么压力下,液压杆的进退最为线性;他知道如何用断续的点动,来消除系统的惯性过冲。
他把不可控的暴力,驯化成了可控的精度。
但这还不够。
我们要打移动靶。林建业在无线电里说道。
没问题。高平回答。
何山,挂二档,全前进。
收到!何山挂挡起步。
猎虎轰隆隆地冲了出去。因为没有了旋转炮塔的晃动,再加上液压悬挂的吸震,这台重型战车在荒野上跑得竟然异常平稳。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焊死它。高平在颠簸中说道,虽然失去了射界,但我们获得了稳定性。
现在,这台车就是我的枪托。
正前方,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靶标——那是刘承风用钢丝绳牵引的一个木架子,模拟敌方坦克的移动。
距离八百米。相对度四十。
高平的大脑在飞运转。他不需要计算炮塔的旋转度,他只需要计算车体的转向和液压杆的微调。
变量变少了。
计算变得更纯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