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眇翁为“识日”之事困惑不已、与家人邻里产生隔阂之时,恰逢苏轼因丁忧回到眉山故里。苏轼是眉山的骄傲,他返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县城,村里人都争相想要一睹这位大文豪的风采。
眇翁虽然眼盲,但也久闻苏轼的大名,知道他学识渊博、聪慧过人,尤其擅长解答各种疑难问题。他心中一动,心想:“或许苏大人能帮我真正认识‘日’的本质!”于是,他拄着拐杖,在侄子的搀扶下,专程前往苏轼居住的宅院拜访。
苏轼得知有一位盲者专程来请教“识日”之事,心中十分好奇,便亲自出门迎接。见到苏轼后,眇翁连忙躬身行礼,恳切地说道:“苏大人,晚辈眼盲,自幼不知‘日’为何物,多年来一直四处询问,却始终不得其解,还闹出了不少笑话。听闻大人学识渊博,恳请大人为我指点迷津,让我真正认识‘日’的真面目。”
苏轼连忙扶起他,说道:“老人家不必多礼,你能如此求知,实在令人敬佩。你且细细说来,这些年你是如何探寻‘日’的模样,又遇到了哪些困惑?”
眇翁便将自己向村里人询问、得到张夫子指点、误将钟和龠当作“日”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轼,最后说道:“苏大人,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对‘日’的描述都不一样?我按照他们说的去寻找,却一次次出错,难道眼盲之人就永远无法认识‘日’了吗?”
苏轼听了眇翁的讲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片刻,问道:“眇翁,我来问你,你认识‘水’吗?”
眇翁点点头,答道:“我认识!水是凉的、流动的,能解渴,我每天都要喝水、洗手,对它再熟悉不过了。”
苏轼又问:“那你是如何认识‘水’的?是听别人描述,还是自己亲身感受?”
眇翁答道:“当然是亲身感受!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水是凉的、能流动,我一开始也不明白,后来我自己摸到了水,感受到了它的清凉与流动,又喝到了嘴里,知道了它能解渴,这才真正认识了水。”
苏轼微微一笑,说道:“这就对了!你认识‘水’,是因为你每天都在亲身接触它、感受它,通过无数次的实践,才掌握了它的本质特点。可你认识‘日’,却仅仅依靠别人的描述,抓住一两个片面的特征,就去断定事物的本质,这怎么可能不出错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张夫子告诉你日像铜盘,是为了让你理解它的‘圆’;告诉你日像蜡烛,是为了让你理解它的‘光’与‘暖’。但铜盘、蜡烛都只是‘日’的某个特征的类比,并非‘日’本身。你只记住了类比物的表面特征,却没有去思考‘日’的本质——它是一个高悬于天空、形圆、光、热、能滋养万物的天体。这些本质特征,仅凭别人的描述是无法完全理解的,必须通过更全面的感知与思考才能把握。”
眇翁皱着眉头,说道:“可我眼盲,无法看到它的形状与光芒,该如何全面感知呢?”
苏轼答道:“你虽然眼盲,但你有耳朵、有双手、有皮肤,还有一颗善于思考的大脑。你可以在清晨感受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的温暖,从微凉到炙热,感受它的变化;你可以在正午时分,倾听周围的声音——鸟儿因阳光而欢鸣,人们因阳光而忙碌,这些都是‘日’带来的影响;你可以询问不同的人,综合他们的描述,去掉片面的、表面的特征,提炼出共同的、核心的特点——圆、高、亮、暖、滋养万物,这些共同的特征,就是‘日’的本质。”
“更重要的是,你要学会‘举一反三’,通过已知的事物去联想未知的事物。你认识水,知道水有流动、清凉的本质;你认识火,知道火有温暖、光的本质;你认识圆的物体,知道圆的形状特征。将这些已知的本质特征结合起来,再通过他人的描述补充,就能逐渐拼凑出‘日’的完整模样。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仅凭‘圆’就认为铜盘是日,仅凭‘暖’和‘圆柱形’就认为蜡烛、龠是日。”
苏轼的一番话,如同一道清泉,浇醒了迷茫的眇翁。他沉默了许久,缓缓说道:“苏大人,我明白了!之前我一直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把别人描述的‘表面特征’当成了‘事物本质’,没有亲身实践,也没有综合思考,所以才会一次次误认。就像有人告诉我‘狗有四条腿、有尾巴’,我如果仅凭这两个特征,就把猫、兔子都当成狗,那岂不是大错特错?”
苏轼哈哈大笑,说道:“正是这个道理!认识任何事物,都不能只看表面、只听片言只语,必须亲身实践、全面观察、综合思考,才能触及本质。眼盲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盲——如果思想僵化、不愿实践、不愿思考,就算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无法真正认识世界。”
眇翁恍然大悟,他对着苏轼深深鞠了一躬,感激地说道:“多谢苏大人指点!您不仅让我明白了如何认识‘日’,更让我明白了如何认识世间万物。我之前之所以困惑,就是因为心盲,只知依赖他人,不知亲身实践与综合思考。从今往后,我一定按照您说的方法,用心去感受、去思考,真正认识这个世界!”
(四)真知践行:盲者的认知蜕变
告别苏轼后,眇翁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不再执着于寻找某个“与日相似”的物体,而是开始按照苏轼的指点,用身心去“感知”日的存在与本质。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眇翁便会拄着拐杖,来到村外的田野上。他伸出双手,感受阳光从东方缓缓升起,一点点温暖他的皮肤——从最初的微凉,到逐渐变得和煦,再到正午时分的炙热。他会静静伫立,感受阳光带来的生机:微风拂过,带着花草的清香,那是阳光滋养万物的证明;耳边传来鸟儿的欢鸣、虫儿的低吟,那是生命因阳光而活跃的信号。
他会主动向不同的人请教,不再只问“日是什么样子”,而是问“日在不同时间的温度有什么变化”“日的光芒能照亮多大的范围”“没有日的时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将所有人的回答一一记在心里,然后结合自己的亲身感受,一点点筛选、整合、提炼。
有一次,村里生了日食,天空突然变暗,温度骤降,鸟儿不再鸣叫,人们纷纷走出家门,惊叹不已。眇翁虽然看不见天空的变化,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温度的下降、光线的变暗,以及周围环境的静谧。他连忙拉住身边的人,询问生了什么事。当得知是“日食”,即“日被遮挡住了”时,眇翁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日是光明与温暖的源头,没有了它,世界就会变得黑暗、寒冷。这正是日的本质之一!”
通过这次日食,眇翁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日的重要性,也更加坚定了“亲身实践+综合思考”的认知方式。他开始将这种认知方式运用到对其他事物的认识中:
-以前,他听人说“花是美丽的”,便误以为“美丽”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形状,后来他通过触摸花朵的花瓣(柔软、光滑)、闻花朵的香气(芬芳)、听他人描述花朵的颜色(鲜艳),综合这些特征,才真正理解了“花的美丽”是多方面的,而非单一的形状;
-以前,他听人说“山是高大的”,便以为“高大”是一种可以丈量的高度,后来他通过攀爬山坡(陡峭、广阔)、感受山风(强劲)、听他人描述山的轮廓(连绵起伏),才明白“山的高大”不仅是高度,还包括广度与气势;
-以前,他听人说“书是有用的”,便以为“有用”是一种可以触摸到的质感,后来他通过听他人读书(获取知识)、向学者请教书中的道理(指导行为),才明白“书的有用”在于其蕴含的思想与智慧。
随着认知的不断深入,眇翁变得越来越豁达、聪慧。他不再因眼盲而自卑,反而因为善于思考、乐于实践,成为了村里人人敬佩的“智者”。每当村里人遇到困惑,都会来向他请教,而他总能用自己独特的认知方式,给出中肯而深刻的建议。
有一次,村里的一个年轻人想要学习木工技艺,却总是抱怨“师傅教得不清楚”,学了很久都没有进步。眇翁便对他说:“我眼盲,却能认识日、认识花、认识山,靠的不是别人的一句两句指点,而是亲身实践与反复思考。你学木工,不能只听师傅说‘这样做’,还要问‘为什么这样做’,然后自己反复练习,感受工具的使用方法、木材的特性,才能真正掌握技艺。如果只靠师傅的描述,而不亲自动手,就算师傅说得再清楚,你也学不会真正的本领。”
年轻人听了眇翁的话,深受启。他开始主动实践,反复练习锯、刨、凿等基本功,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师傅请教原理,再结合自己的实践总结经验。久而久之,他的木工技艺越来越精湛,最终成为了当地有名的木匠。
而眇翁“识日”的故事,也随着苏轼的《日喻》流传开来。苏轼在《日喻》中写道:“道之难见也甚于日,而人之未达也,无以异于眇者识日。”他以眇翁识日为喻,说明探求真理比认识太阳更难,而那些未能通达真理的人,与盲者识日并无二致——他们往往仅凭他人的转述、片面的信息,便对真理做出主观臆断,最终陷入认知的误区。
(五)千古启示:实践为径,真知为果
“眇者识日”的故事,穿越千年时光,依然闪耀着认识论的智慧光芒。它不仅是一个生动有趣的寓言,更为我们提供了认识世界、探求真理的重要方法论:
1。警惕间接经验的局限性,坚持实践第一
间接经验是他人实践的总结,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也必然带有片面性与主观性。正如眇翁仅凭“铜盘之形”“蜡烛之光”便误认钟、龠为日,我们在学习、工作中,若仅凭书本知识、他人传言便做出判断,也必然会出现认知偏差。唯有亲身实践,才能获得最直接、最真实的感性认识,为理性思考提供坚实基础。
2。避免以偏概全,注重全面认知
任何事物都是复杂的、多面的,其本质往往隐藏在诸多表象之下。眇翁的错误在于,他将事物的某个表面特征当作了本质,忽略了其他核心特征。这启示我们,认识事物时必须坚持全面性原则,既要观察事物的各个方面,也要听取不同的意见,避免被单一表象或片面观点所迷惑。
3。学会辩证思考,透过现象看本质
认知的过程是从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的飞跃,这一飞跃需要辩证思考的能力。眇翁之所以长期陷入困惑,关键在于他缺乏辩证思考,未能从铜盘、蜡烛等类比物中提炼出“日”的本质特征。我们在认识事物时,必须学会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思考方法,才能透过现象抓住本质。
4。保持谦逊求知的态度,勇于修正错误
眇翁的认知蜕变,始于他对知识的渴望与谦逊的态度——他不耻下问,甚至专程拜访苏轼请教;在得到指点后,他勇于修正自己的错误认知,最终实现了认知的飞跃。这启示我们,求知路上没有捷径,唯有保持谦逊、勇于反思、乐于修正错误,才能不断完善自己的认知,接近真理。
在当今信息爆炸的时代,“眇者识日”的警示意义愈凸显。我们每天都会接触到海量的碎片化信息,这些信息良莠不齐、真假难辨,若缺乏实践精神与辩证思考能力,很容易被虚假信息误导,陷入“以偏概全”的认知误区。无论是学术研究、职场决策,还是日常生活中的判断选择,都需要我们立足实践、全面观察、辩证思考,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眇者识日”的故事告诉我们:眼盲不可怕,心盲才可怕;无知不可怕,不愿实践、不愿思考才可怕。真正的真知,从来不是来自他人的片面转述,而是来自亲身实践的积累、全面观察的视野与辩证思考的智慧。愿我们都能以眇翁的蜕变为鉴,以实践为径,以思考为翼,在探求真理的道路上不断前行,真正认识世界的本质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