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臾坐在帝挚下,黑袍在喧嚣的宴乐中像一片寂静的阴影。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陛下,她不肯倒酒。”
“不肯倒酒?”帝挚醉眼朦胧,挥了挥手,“那就罚!罚她……罚她跳进酒池,给朕捞个月亮上来!”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谄媚的笑声,百官们争相附和:“陛下圣明!此等妙罚,也只有陛下能想得出!”
阿蘅看着酒池中晃动的灯火倒影,那倒影如同百姓们在水中挣扎的身影。
她又看向那些麻木的百官,看向那些强颜欢笑的女眷,突然猛地将手中的酒壶往地上一摔!
“哐当!”瓷片四溅,酒液洒了一地。
“昏君!”阿蘅的声音撕裂了殿内的宴乐,尖锐而悲愤:
“我兄长在雁门关打仗,每天都有弟兄战死,尸骨无存!
我家乡被水淹了,颗粒无收,百姓们易子而食,惨不忍睹!
你却在这里酒池肉林,醉生梦死!还要逼我给你倒酒,给你欢笑?我笑不出来!
我只想哭!只想骂!只想问问你,你配做这个皇帝吗!”
她的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鬼臾不知何时已站到了她面前,枯瘦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阿蘅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
片刻后,她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个妩媚的笑容,声音也变得甜腻软糯:“陛下,民女知错了,先倒酒赔罪,再去给陛下捞月亮。”
她转身,姿态轻盈地帮帝挚杯中倒满酒,并娇媚地坐在帝挚怀中,喂他喝酒。帝挚大喜,顺势揽过阿蘅细腰,一张大嘴封住了阿衡的樱桃小嘴。
连饮数杯之后,阿蘅轻轻推开帝挚,跳进了酒池,烈酒浸湿了她的纱衣,勾勒出单薄略有曲线的身形。
她在池中嬉戏着,伸出白皙的手,真的去捞水中那虚幻的月影。
满堂立刻响起雷鸣般的喝彩声,百官们纷纷称赞:“陛下英明!可以驯服烈女,
此女果然有趣!”
帝挚开怀大笑:“好!赏!重重有赏!”
没人看见,鬼臾收回的手指上,缠着一缕极细的黑气,那黑气如同有生命般,一端紧紧缠着他的指尖,另一端则没入了阿蘅的后脑,不断输送着什么。
宴饮持续到深夜,百官们一个个醉醺醺地陆续告退,离开时眼神都带着几分呆滞。帝挚终于支撑不住,醉倒在高台上的玉榻上,鼾声如雷。
鬼臾独自站在酒池边,看着池中漂浮的果皮,油花和残留的肉块,眼神冰冷。
黑袍之下,他的身体忽然模糊了一瞬,隐约露出下方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结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如同某种诡异的阵法。但仅仅一瞬,便又恢复了人形。
一个低阶吞噬者单位从殿角的阴影中走出,它形态酷似人类,却关节反转,行动时带着机械般的僵硬。
它单膝跪地,声音沙哑:“主上,寝宫地下的能量传输管道已铺设完成。
通过今晚的宴饮,百官中有三十七人沾染了‘顺从孢子’,三日内便会完全听令,成为我们的棋子。”
“尧那边有什么动静?”鬼臾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酒池上。
“回主上,尧已调动洛邑守军三万人,明晨开拔,对外声称北援雁门。”
低阶单位如实禀报:
“但我们的内应回报,银羽卫的核心精锐并未随行,仍潜伏在洛阳城内。”
鬼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东击西。想趁我注意力放在雁门战事上时,突袭皇宫,救他们的傀儡皇帝?”
“主上,是否要启动皇宫的防御大阵?”
“不必。”鬼臾望向醉倒的帝挚,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让他们来,我正需要一场‘弑君’的戏码。帝挚死在大臣手中,人族必定内乱。
到时候我们扶持新君上位,控制起来会更顺利。”
“那帝挚的替代进度如何?”低阶单位问道。
“已达七成。”鬼臾走到帝挚身边,枯瘦的手指按在他的太阳穴上:
“足够他布最后几道亡国诏书了。明日早朝,他会下令抽调雁门关一半守军回防洛阳,削弱戎桀的战力。
同时,再征民女五百,充入酒池,继续扩大‘顺从孢子’的感染范围。”
低阶单位有些迟疑:“主上,雁门守军若真的回撤,西戎联军很可能会提前破关……”
“就是要他们破关。”鬼臾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外敌入侵,内政崩坏,帝挚荒淫无道被弑——这是完美的人族文明崩溃模板。
届时,我们扶持的傀儡新君站出来‘拨乱反正’,定会获得万民拥戴,人族也就彻底落入我们掌控之中。”
他俯身,在帝挚耳边低语着什么。
沉睡中的帝挚眉头紧紧皱起,身体不断抽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却始终醒不过来,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噩梦。
“好好做梦吧,陛下。”鬼臾的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梦见你成了亡国之君,被钉在史册上,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