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毗陵郡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湿冷的雾气中沉默。李府后院的废墟,如同巨兽身上一道刚刚结痂的丑陋伤疤,兀自散着淡淡的焦糊与邪异混合的气味。
小马并未离去。他盘膝坐在那株老槐树下,斗笠放在手边,双眸微阖,似在调息,实则星辰感知如同最细密的蛛网,以他为中心,无声地覆盖着整个李府,乃至更远的街巷。体内,那融合了星核残片的心印碎片缓缓脉动,如同第二颗心脏,将一丝丝清凉精纯的星辰本源之力输送至四肢百骸,滋养着与那书生一战留下的暗伤与消耗。
书生最后自爆的威力不容小觑,若非他及时后退且星域防御强横,恐怕不止是气血翻腾那么简单。更麻烦的是那爆炸中蕴含的邪气侵蚀,如同附骨之疽,试图钻入经脉。幸而心印碎片光芒流转,混沌玄黄之气自然涤荡,才将这些污秽之力一点点逼出、净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府外开始传来零星的人声——早起的贩夫走卒开始了一天的营生,与李府内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马缓缓睁开眼,眸中星辉内敛,恢复深邃。他起身,再次走向那片坍塌了近半的小楼废墟。
晨光熹微中,废墟的景象更显破败。断裂的梁柱、破碎的瓦砾、烧焦的书册……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淡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散去。他走到昨夜书生自爆的中心位置,俯身仔细探查。
没有预想中的残肢断臂,也没有任何属于那书生的遗物。只有地面上残留着一片不规则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以及一些已经完全失去能量波动、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粉末。
他捻起一点黑色粉末,在指间摩挲。粉末细腻,触之冰凉,没有任何邪气残留,仿佛只是普通的灰烬。但小马知道,这应该是那书生本体——或者说,那被邪灵完全侵蚀控制的躯壳——最后留下的残渣。
“彻底湮灭了么……”他喃喃自语,眉头却并未舒展。昨夜那遁走的一缕精纯邪念,始终让他心存疑虑。
他扩大搜索范围,星辰感知渗入废墟的每一个缝隙。忽然,他在一堆烧焦的书册残骸下,感知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非邪非正的能量波动。
拨开焦木与灰烬,下面露出一角未被完全焚毁的羊皮纸。他小心地将其抽出,现这是一张材质特殊、边缘有着不规则灼烧痕迹的残图。残图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描绘着扭曲的线条和几个无法辨识的古怪符号,其中一个符号,隐约像是一只抽象的眼睛。
这材质……与他怀中那来自观星殿、落星湖守湖老汉,甚至可能与玄诚子有关的星图残片,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坚韧,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
不是星图。那这是什么?
他将残图收起,继续探查。在那口依旧冒着丝丝黑气的古井旁,他停留了最久。井下的邪气源头虽然被大大削弱,但并未根除,如同一个尚未完全愈合的脓疮,缓慢地渗着毒液。他尝试着将一丝星辰之力探入井中,立刻引来了井底邪气的剧烈反应,黑气翻涌,隐隐有低沉的咆哮传来。
“封印尚需时日,或需特定法门……”小马放弃了立刻净化此地的打算。这井连接着地脉,牵扯甚广,贸然动手,恐生变故。
天光渐亮,府外的人声愈清晰。不能再停留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废墟,戴上斗笠,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翻出李府高墙,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毗陵郡刚刚苏醒的市井人潮之中。
……
辰时,毗陵郡最繁华的“清河坊”已是人声鼎沸。酒楼茶肆开门迎客,早点摊子热气腾腾,说书先生拍响了惊堂木,引来一片叫好。小马找了一家临街的、看起来颇为干净的早点铺子,要了一碗豆浆,几根油条,坐在角落里,慢慢地吃着。
他看似在享用早餐,实则耳听八方,星辰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捕捉着流言蜚语中的有用信息。
“……李府那事儿,邪性!听说官府的人天没亮就去了,封了府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可不是嘛!都说里面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还有个护院昨晚守夜,今早现时,人都硬了,脸上还带着笑,吓死个人!”
“我看呐,就是报应!李扒皮平日里放印子钱逼死多少人?活该!”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议论纷纷,大多围绕着李府的“闹鬼”和“报应”。无人提及书生,无人提及那诡异的战斗,更无人知晓那口古井下的隐患。在普通百姓眼中,这不过是一起富户遭了天谴的离奇事件。
小马默默地听着,心中并无波澜。红尘俗世,真相往往被表象和流言所掩盖。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尖锐、带着市侩气息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这位爷,看您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
小马抬头,见是一个穿着半旧绸衫、尖嘴猴腮、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子,正搓着手,满脸堆笑地站在桌旁。此人眼神闪烁,透着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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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小马言简意赅。
“嘿嘿,小的赵四,在这毗陵郡地头上混口饭吃,消息最是灵通。”赵四自来熟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爷您是为了李府那档子事儿来的?”
小马目光微凝,看向赵四,没有说话。
赵四被他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有些毛,干笑两声,继续道:“爷您别误会!小的没别的意思!就是看爷您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寻常人物。这李府的事儿啊,水深得很,官府那帮酒囊饭袋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小马的反应。
小马依旧平静,只是拿起豆浆喝了一口。
赵四有些讪讪,只好继续说道:“不过小的倒是知道些内幕。那李扒皮……哦不,李员外,前些日子得罪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