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大人乃秦相股肱,简在帝心。
苏恒昌以区区通判之身,行此狂悖之举,不是以卵击石,又是什么?”
那位钱家族老仍不死心,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孙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能让慧娘那孩子少受些罪,钱家愿倾尽全力……听闻府城防务年久,钱家愿献上黄金万两,助大人修缮城垣、武备,以固我平江府金汤之防!
此事,定然做得隐秘,绝无后患。”
孙志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随即缓缓摇头:“此言差矣!城防国之大事,自有朝廷法度、府库支应,岂可私相授受?
本官蒙朝廷信任,执掌平江,重者,便是秉公守法,恪尽职守。
此案已上达天听,非本官所能擅专。诸位……还是请回吧。与其在此空费唇舌,不如……早做打算。”
他端起茶盏,分明是送客之意。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最后一丝希望也黯淡下去。
他们听出了孙志话中深意,此案已被定性,上升到了秦桧一党清除异己的层面,绝非金银可以打动。
孙志作为万俟卨的心腹,绝不会,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松口。
求情者们颓然行礼,默默退出厅堂,寒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更添萧索。
恰在此时,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只见州府主簿抱着一件用明黄色绸布紧裹的物事,冲了过来,险些与正退出的人群撞个满怀。
“大人!大人!不好了……有变了!有紧急情况!”
正端茶欲饮的孙志不悦地抬起眼皮,呵斥道:“放肆!何事如此惊慌?
本官不是吩咐过,此案已定,任何人求情一律不见吗?”
主簿冲到近前,也顾不得礼数,急声道:“这个……这个不一样!这位……这位爷,咱们拦不住,他也不是求情,他让您……让您立刻去见他!”
“什么?”孙志眉头拧紧,将茶盏顿在桌上,“让我去见他?好大的口气!
便是钱忱亲至,也不敢对本官如此说话!”
“哎哟我的大人!”主簿急得跺脚,脸上的汗都下来了,“要真是钱家那位老爷,卑职也不用这般了!
您……您还是先瞧瞧这个吧!”他双手微颤,将怀中那明黄色的包裹高高捧起。
孙志刚要出口的斥责卡在了喉咙里。
黄埠!
这颜色,在南宋,除皇室特许外,寻常官员士庶严禁僭用!
即便是亲王仪仗、赏赐之物,使用也有严格规制。敢以此物包裹信物,命人直闯州府后堂,让其主簿惊恐至此……
厅外尚未完全离去的求情者们,也被这变故吸引了目光,纷纷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退回廊下,向内窥探。
孙志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悸,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明黄绸布的系扣。
绸布滑落。
一枚造型古朴威猛的玉质印信,呈现在眼前。
印钮为一只踞坐仰的猛虎,雕刻得栩栩如生,虎目圆睁,似乎要择人而噬。
虎身之下,是方正的印体。
一个雄浑遒劲,力透“玉”背的篆字: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