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前行。
街市开始热闹,早点摊冒出蒸气,卖菜的挑夫吆喝着让路。杜守拙穿过人群,脚步稳定。他的右手始终虚搭在刀柄附近,不是戒备,而是习惯。
走到城南岔路口,孙巧言停下。
“我只能送到这儿。”他说,“我要回去盯着医馆,防止有人趁虚而入。你也别指望我能带人支援。”
杜守拙点头。
“你一个人去太险。”孙巧言还是说了,“他们有弩,有船,还有时间准备。你就算赶到,也可能撞进埋伏。”
杜守拙看着前方土路。
路边有一排枯树,枝干朝南倾斜,是常年被海风吹的。
“我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说,“他们要把清漪的事抹干净。所有知道她被关过的人,都要消失。所有能证明她存在过的证据,都要烧掉。”
“那你呢?”孙巧言问,“你算什么?”
杜守拙摸了摸胸口。
铜锁的位置。
“我是最后一个证人。”他说。
说完,他迈步踏上南行土路。
脚踩在干硬泥地上,出一声闷响。
走了二十步,他忽然回头。
孙巧言还站在原地,手抓着衣角,欲言又止。
杜守拙没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左臂——那里曾经僵硬如铁,现在能弯能伸,能握刀,也能护人。
然后他转身继续走。
日头升高,照在他背上。灰布短打吸了汗,颜色变深。他走得不快,但一步不停。腰间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刀鞘磕碰大腿外侧,节奏稳定。
路过一口废弃水井时,他停下。
井沿长满青苔,井口封着木板。他蹲下,掀开一角木板往里看。井底积着雨水,漂着几片落叶。
他掏出火折子,点燃一张废纸条扔进去。
火光一闪,映出井壁刻痕。
那是他三年前留下的标记,箭头指向南方。当时他追踪一名帮众至此,对方跳井逃走,他不敢下,只能记下方向。
现在他知道,那名帮众后来出现在码头货栈,做了搬运工。
他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
再走五里就是海边。
他估算时间:若全疾行,两个时辰可到。若中途遇阻,最多延误半个时辰。
他调整呼吸,加快脚步。
左手按在刀柄上。
这一次不是为了复仇。
他脑中闪过清漪的手指,捏着银针刺倒三名杀手的模样;闪过她半夜醒来,现他还在床边坐着时,嘴角那一瞬的微动。
他答应过自己,不再让她一个人等。
土路尽头出现一片盐田。
远处传来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