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燕军撤退时扬起的尘土染成昏黄,如同为白日的血腥搏杀蒙上一层不祥的薄纱。启明峪寨墙上下,疲惫的战士们抓紧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吞咽着干粮,包扎伤口,更换破损的盾牌,将更多的滚木礌石运上墙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金汁那令人作呕的恶臭。
熊启没有休息,他沿着寨墙巡视,检查每一处被床弩巨箭撞击过的破损,评估着防御体系的承受极限。慕容垂的第一次进攻虽然被打退,但那种如山岳般稳步推进、不计消耗的压力,让人心悸。
“他们的攻城槌是个大麻烦,”张龙指着主寨门上那触目惊心的裂痕,瓮声道,“再撞几下,这门怕是要撑不住了。”
“床弩的威力也远预期,”赵虎补充道,他负责的区段箭楼被一枚巨弩擦过,坍塌了小半边,“我们的弩炮虽然灵活,但正面硬撼,吃亏很大。”
熊启沉默地点点头。技术上的代差,不是单靠勇气和地利就能完全弥补的。
是夜,月黑风高,寒风刮过山岭,出呜咽般的声响。
经历了白日苦战的启活营战士大多沉沉睡去,只留下必要的哨兵在寨墙上警戒。连续的高强度战斗消耗了他们太多的精力。
然而,慕容垂显然不打算让他们安稳休息。
约莫子时,东面与南面的山林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和喊杀声!黑暗中,似乎有无数人影正朝着寨墙猛扑过来!
“敌袭!夜袭!”哨兵凄厉的呼喊声瞬间划破夜空!
寨墙上立刻炸开了锅!疲惫的战士们被军官吼叫着惊醒,匆忙拿起武器奔向战位!锣声、号角声响成一片!
“放箭!快放箭!”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命令着。
慌乱的弓弩手朝着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倾泻着箭矢!滚木礌石也被胡乱推下!一时间,寨墙外杀声、箭矢破空声、重物滚落声不绝于耳,显得异常激烈。
但很快,有人现了不对劲。
“下面没人!箭都射空了!”有眼尖的士兵大喊。
果然,一番混乱的打击之后,寨墙外除了零星插着的箭矢和滚落的石头,并无想象中的尸横遍野,那喊杀声和梆子声也诡异地迅远去、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佯攻!疲兵之计!”匆匆赶来的熊启立刻明白了慕容垂的意图。他想用这种手段,让守军不得安宁,消耗本已紧张的体力和箭矢储备。
“混蛋!”张龙气得一拳砸在墙垛上。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另一面又响起了类似的骚扰动静。守军不得不再次起身戒备,结果依旧扑空。如此反复两三次,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体力与精神都在被快消耗。
直到凌晨,最黑暗的时刻。
大部分守军已被接连不断的假警报折磨得昏昏欲睡,警惕性降到最低。就连哨兵的眼皮也在不住打架。
就在这时,真正的杀机悄然降临。
一支约三百人的燕军死士,口衔枚,马裹蹄,借着夜色的完美掩护和之前佯攻造成的松懈,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寨墙之下!他们选择了白日床弩造成的一处破损较为严重、相对低矮的区段作为突破口!
带队的燕军校尉打了个手势,十几条带着铁钩的飞索被抛上墙头,牢牢钩住!
“上!”低沉的命令响起。
精锐的死士们如同猿猴般,开始迅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