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摆好,朱公锡穿着亲王常服跪在案前,身后跪了一地王府属官。
他偷眼瞥向门口,王文捧着圣旨跨过门槛,舒良跟在后面,那双细长的眼睛扫过堂内,看得朱公锡莫名心头毛。
“秦王朱公锡接旨——”
王文展开玉轴黄绫,声音在空旷的堂内回荡。
朱公锡美滋滋等着听褒奖词,谁知第一句就让他愣了: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查秦王朱公锡,身为宗亲,不思报国,反行不法……”
什么?
朱公锡眨了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王文的声音还在继续,一条条罪状像冰雹似的砸下来:
“勾结陕西都指挥使张恕,阻挠调兵,贻误剿匪……”
“关中春旱,不思赈济,反欲国难财……”
“私豢黑衣妖僧广谋,其心叵测,迹近谋逆……”
“着即:秦王一系,自今往后,皆降等袭爵。王府护卫削减至三百,仅限维护王府安全。另罚银十五万块,限三月内缴清……”
朱公锡彻底懵了。
他跪在那儿,脑子里嗡嗡作响——不是褒奖吗?怎么变成问罪了?
还罚十五万?
抢钱啊!
待王文念完“钦此”二字,堂内一片死寂。
舒良笑眯眯开口:“秦王殿下,接旨吧?”
朱公锡这才回过神,猛地站起来,跪得太久腿麻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被丁映阳扶住。
“王、王阁老!”他指着圣旨,声音都变了调,“这、这是不是搞错了?本王……本王可是有功的啊!”
“有功?”王文皱眉,“殿下有何功?”
“赈灾啊!”朱公锡急道,“关中旱灾,本王可是出了力的!大乘银行借粮,本王也是支持的!”
王文与舒良对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殿下,”王文缓缓道,“您说的出力,是指趁机囤粮抬价,还是指与张恕勾结,阻挠调兵剿匪?”
“我……”朱公锡噎住了。
“至于大乘银行,”舒良摇着团扇接话,“那是佛寺所办,与殿下何干?倒是殿下私豢黑衣僧人广谋,这罪名……可不小啊。”
“黑衣僧人?”朱公锡更糊涂了,“这怎么了?哪个藩王不养几个和尚道士的。本王偏院还有个小道观、小佛堂呢,专门请人祈福的!这也有罪?”
王文闻言,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他盯着朱公锡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殿下……真不知黑衣僧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朱公锡一脸茫然,“不就是个和尚穿黑衣服吗?本王还见过穿黄衣服、红衣服的呢!”
“噗——”
舒良没忍住,笑出声来。
王文扶额,转头看向丁映阳:“丁长史,你也没告诉过殿下?”
丁映阳苦着脸躬身:“回阁老,下官……下官曾隐晦提过,但殿下似乎……没听懂。”
他确实提过,广谋刚来王府后不久,他就找了机会给秦王进言:“黑衣僧人来自燕地,恐非祥兆啊。”
朱公锡当时随口回了句:“他是我在京师认识的,人挺好的,没什么不祥。”
丁映阳那时还以为,自家王爷去了趟京师,心中藏着什么大谋划呢。
如今看来……或许王爷是真不懂其中意味。
朱公锡看看王文,又看看舒良,再看看丁映阳,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所以……广谋大师到底怎么了?”
舒良摇扇子的手停了停,似笑非笑:“殿下可知,我朝有位黑衣宰相?”
“黑衣宰相?”朱公锡努力想了想,“大明……没这个官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