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新宅邸那次,张铁头想要把广谋行踪上报。
赵小六将他叫去单独谈话,此后这人便如蒸一般,再无踪影。
四人早已心有所疑,如今听赵小六亲口认下,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多年同生共死的袍泽之情,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刀,放下!”赵小六又喝了一声,“别逼我不讲旧情。”
四人对视片刻,眼底尽是挣扎,最终“哐当”几声,佩刀相继落地。
吴家老大见状,上前一步抱拳,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切笑意:“秦王果然没看错人。赵旗官重情重义,知恩图报,吴某佩服。”
赵小六却摇头一叹:“可惜此番失手,终究给王爷惹了麻烦。”
“赵旗官不必自责。”吴老大宽慰道,“弟兄们都尽了力。谁料会突然杀出那十几个军汉?否则张恕必死无疑。”
听他这般说,赵小六忍不住望向潼关方向,他也很是奇怪。
一个西安府的百户,怎么会偏偏出现在这儿?
总不能单是巧合吧?
“张都指,伤势如何?”
钱百户蹲下身,看向他已经被血染红的衣袍,关切问道。
“还……还撑得住,”张恕疼得声音颤,勉强抬头,打量眼前这人:“你是……”
“下官钱勇,原蓝田卫所百户。”钱百户赶紧自报家门,“景泰四年春节,下官还去给你拜过年,可还记得?”
“百户?拜年?”张恕一愣,脑子里空空如也。
也难怪,他当年可是都指挥使,寻常百户、千户这类小卡拉米,连见他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真拜过年,那也是乌泱泱一群人跟着卫所指挥使来的。
那么多人,他哪记得住每一张脸?
可不管那许多,能攀上点关系总是好的。
张恕顺着话头接:“是了……是有这么回事。我记起来了,你还给我拜过年呢。”
他忍着痛挤出句话:“这回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本官这条命怕是就交待在这儿了。”
钱百户轻笑一声,他哪里能给高高在上的张都指拜年,方才所言不过胡诌而已。
与张恕的缘分,也就是当年其检阅蓝田卫所时,远远瞅见过几眼罢了。
脸上丝毫不露,只摆手道:“张大人先别说话了,伤要紧,得赶紧处置。”
张恕连连点头:“对对,快……快帮我止血。”
钱百户麻利地用刀割开张恕的外袍,扯成布条,紧紧缠住他腰腹间最深的伤口。
胸口与屁股上的箭伤不算要害,利索地拔了箭头,草草处置便是。
这时,孙曰良挪步过来,眼神里带着审视:“钱百户,你既是蓝田卫所的人,怎会跑到这潼关外来?”
钱百户笑笑:“孙布政大人,蓝田卫所早裁撤啦,我现在是西安府游击营的百户。”
“那也不该在这儿啊。”孙曰良不松口,“这儿可是河南地界,你这是越境了吧?”
张恕也是有点奇怪,他还是都指挥使的时候,没有紧急军情的情况下,都不能跨府调兵。
这钱百户一个陕西的百户,跑河南来干什么?
钱百户不慌不忙,张开手臂亮了亮身上那套灰扑扑的常服:
“我是告了假出来的,自然能来这儿。”
话音未落,王主事也凑了过来,盯着他腰间的刀和身后那十几个精悍汉子,挑眉问道:
“告假还带刀?还带着十几个兄弟一块儿,这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