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却沉吟摇头:“张恕此人,庸懦是真,但若说他策划劫掠官粮,胆子未必肥到这个地步。”
“而且,自我来此查办孙镗案,对各地卫所多有控制。若是张恕有调兵,必瞒不过我的眼线。”
“不是张恕,那又能是谁?”陈镒闻此,更是恼怒。
此刻,他倒真希望犯事的就是张恕。
那样的话,只要拿下这明确的靶子,逼问出粮食下落,一切难题便能迎刃而解。
可如今情况不明,反而更让他心惊肉跳。
一伙身份不明、训练有素、还胆大包天到敢劫掠朝廷赈灾粮的势力,潜藏在暗处。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还能干出什么事?
一想到这些,陈镒就觉得后背有些凉,方才吃下去的蒸饼,似乎又梗在了胸口。
与此同时,在一处隐秘的宅院内……
“林施主,林施主……”
那慧明长老唤了几声,林良文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他晃了晃像是灌了浆糊的脑袋,感觉记忆好像凭空缺了一块。
我是谁,我怎么在这里,我……
哦,我是凤翔知府林良文,我这是来和慧明长老一起,清点、交接那两千石救命粮的。
可奇了怪了,自己怎么在马车上坐着,就跟被瞌睡虫叼走了魂似的,在路上睡着了?
林良文总算回过神来,仍有些迷茫地抓了抓脑袋,心里直犯嘀咕。
“林施主,我们到了。”慧明长老依旧是那副宝相庄严的慈悲笑脸,他侧身让开,让对方看个清楚。
林良文定睛一看,不由得“咦”了一声。
眼前并非是香火鼎盛的法门寺,而是一处颇为隐蔽的宅院。
院门大开,里面人影幢幢,忙得是热火朝天。
他抬脚迈过门槛,往里一瞧,登时就更糊涂了。
在这院内,左右各堆着一座小山,细眼一瞧,都是装着粮食的袋子。
而中间,则是散乱堆着的小米。
朝阳恰好升起,金红色的晨光洒下来,照得那些小米粒儿泛着诱人的金黄色泽。
几十个精壮汉子正埋头忙活。
一拨人手脚麻利地解开左边堆着的旧麻袋,将小米“哗啦啦”倒进中间的米堆里。
另一拨人则拿着崭新、干净的空袋子,从米堆里重新装袋、过秤、封口。
“长老,这是……”林良文指着那些正在被淘汰的旧麻袋,眉头微皱。
那颜色、那规制,怎么看,怎么眼熟…………
慧明长老面不改色,合十道:“阿弥陀佛。”
“施主有所不知,这些粮食皆是老衲向四方善信化缘而来。各家所用袋囊不一,杂乱不洁,恐污了官家体统。”
“故而老衲命人换上统一新袋,也好让朝廷使者清点起来,方便整齐。”
这话听着在理,可林良文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却像水底的泡泡,咕嘟咕嘟往上冒。
他下意识地走近几步,弯腰从地上抓起一个刚刚扔下的旧麻袋,抖开一看——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