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心中所想,昭然若揭。
他不甘于在内地做个富贵闲王,渴望重返祖先曾叱咤风云的边境前线,意图重新掌握一定的兵权与影响力。
若能回到大宁这个战略要地,无疑为他提供了更理想的潜在基础。
日后若是有机会,起事之时,总比朱宸濠只能靠招募土匪等乌合之众要好。
不过么,大宁是耗费代价才夺回,并投入资源苦心经营的北方重镇,绝无可能轻易交予一位心怀异志的藩王。
但宁王的这份“野心”,也并非全无利用价值。
既然他向往边地、渴望有所作为,那么……
朱祁钰来到郭登处,这位武阁臣的身边,总是挂着几幅北疆舆图。
他的指尖掠过刚刚光复的大宁城,继续向东北移动,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一片水草丰美之地。
“就是这里了。”他喃喃道。
那片土地,在后世名为“科尔沁”草原,大致在通辽一带。
但在当下,它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泰宁卫。
自朝廷收复大宁,朵颜三卫便北迁西逃。
如今,他们在承认朱祁镇之子的大汗位后,被伯颜安置在了元上都故地牧场(今锡林郭勒)。
其正东方,穿过燕山与大兴安岭交汇的天然缺口,便是朱祁钰给宁王选定的泰宁卫。
此地,犹如一道门户,出了此门,便是广袤草原。
将宁王置于此地,正是要将他的藩国,铸成帝国最前沿的盾与矛。
既可抵御蒙古草原的袭扰,亦能助益辽东的开。
看着朱祁钰确定了宁王的封地,郭登抚须,眉头微蹙,直言不讳地说出了他的担忧:
“王爷,此地草原虽然水草丰盛,利于放牧,但地气苦寒,难以深耕细作。”
“若让宁王殿下率众安置于此,仅靠牧业,恐怕难以维系一个藩国的用度,他……未必肯去啊。”
朱祁钰闻言,非但不忧,反而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笑容。
“郭卿所虑,乃是常理。若是一般的安乐王爷,自然不行。但宁王不同!”
他语气笃定,“正因为他有野心,不甘人下。此地能给他什么?是纵马驰骋的广阔天地,是自行征募护卫的权力,是面对蒙古时‘相机行事’的专断之权!”
“这等自由,远胜于在内地当一个被圈养的富贵闲王。只要许他这些,即便明知是去放牧,他也会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点着泰宁卫,继续描绘他的蓝图:
“至于生计,头三年,朝廷养他!粮饷、器械、种子,给他备齐,助他站稳脚跟。三年之后,待他牛羊马匹成群,朝廷便与他大规模互市!”
徐有贞一直在旁仔细听着,此刻眼睛一亮,立刻跳出来,躬身称赞:
“王爷圣明,此策真乃一举数得。朝廷用宁王堵住了蒙古东侵之路,护佑了辽东与京畿东北,更能借此获得大量牛马。”
“牛,可送至辽东,助我百姓开垦荒地。马,可充实京营及各边镇,强我大明军旅!王爷深谋远虑,臣佩服之至!”
尽管徐有贞说得动听,郭登脸上仍带着犹豫。
此时,辅陈循缓缓开口,他目光深沉,直接点破了最关键的风险:“王爷此策固然高妙,然则,恕老臣直言。”
“若宁王借此展势力,蓄养私兵,广纳部众,待羽翼丰满之后,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届时他远在塞外,朝廷鞭长莫及,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