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王福来到堂上,一拍惊堂木,压下喧哗,目光落在击鼓之人身上。
只见那人长得人模狗样,身上穿的是文人襕衫,脸上还带着几分淤青,正是那刘举人。
“堂下何人,因何击鼓?你可知顺天府登闻鼓,非等闲可动?”
刘举人深吸一口气,躬身行礼,言语带着愤懑:“学生刘文瀚,乃正统三年山东解元!今日冒死击鼓,实因冤屈无处可申,逼不得已越诉,请府尹大人容禀!”
“你有何事,且说。”王福心中暗叹,就数这等文人最为麻烦。
往往一点小事便不依不饶,仗着那点功名特权,非要讨个满意的说法。
刘文瀚指着脸上淤青道:“学生要状告京营将官,其在闹市之中,当众殴打于我。我乃正统三年山东解元,堂堂举人之身,竟遭如此凌辱!”
他摊着手,看向四方,似要博取认同一般:“这京城之内,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京营将官殴打举人……哎呦喂,王福一听,便知此事极为棘手。
“既有冤情,为何不去大兴、宛平县衙申诉,何故越级击鼓?”
嘴上虽如此说,实则是想推脱,不愿接下这烫手山芋。
涉及举人、京营,下面那两个县令若不是脑袋糊涂,怎会轻易接状?
果然,刘文翰道:“学生并非不知律法。事之后,第一时便去了大兴县衙。可那县尊听闻学生要告的是京营将官,竟连状纸都不肯接下,只推说武弁之事,权责不清,让学生……让学生自行去国防部申诉!”
“府尹大人,学生一介书生,如何去得那些虎狼之地?地方父母官既已畏权如虎,实质不受理,学生除了来此鸣冤,还有何路可走?!”
王福顿时头大,事情果然如此,下面县令不敢招惹国防部,便把麻烦推到他这儿来。
特喵的,你嫌麻烦,我就不嫌么。
可人家既已告到此处,总不能全然不理。
“那你要状告的,究竟是京营中何人?”
“这个……”刘文瀚犹豫片刻,“学生也不知他们姓名,不过那两人皆穿青色曳撒,衣料华贵,绝非寻常兵卒。其中一人腰间露出一块牌子,上有‘京营’二字!必是京营将官无疑。”
听到此处,王福心头不由一松。
原来这人虽挨了打,却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
既然如此,便有了推诿周旋的余地。
“哼,京营官兵众多,大小将官不可胜数,岂能因你一面之词,便兴师动众彻查全营?”王福故作肃容,“刘解元,你觉得此事合理么?”
刘文翰对这推诿之言,似是早有预料,他于袖中取出一份名帖,递给身旁衙役,让其转交王福。
“学生蒙冤,幸得座师、都察院浙江道监察御史李洪亮李大人垂怜。”
“李大人闻听此事,言道:顺天府秩高权重,正该为京师士民主持公道,况乎殴伤国子俊才,动摇国本。特赐名帖,令学生前来陈情,非为妄告,实为补诉申冤!”
王福接过那名帖,只觉入手冰凉,却有千斤之重。
李洪亮。
那可是都察院中有名的“李大炮”,专好弹劾大臣,连部堂高官见了他都头疼。
这名帖,就是一道无声的压力。
这下可就麻烦哩。
刘文瀚见王福眉头紧锁,心中不免得意,又道:“王大人,酒肆之中目睹此事者众多,只要一一查问,不难查出那二人身份。还请大人以大明律为本,详查此事!”
王福见他这倨傲的模样,已有几分厌烦,心中更是暗道:此人禀性却与李大炮相仿,真可谓是臭味相投。
不过那李大炮眼光也不怎么样嘛,他正统三年去山东任提学御史,就点了这么个玩意儿做解元?
十好几年过去,还没考中进士,也不知还在此得意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