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场的几个内阁文臣立刻就应激了。
“山长”这一称谓,向来是书院清流之领袖、道德文章的象征、士林精神的寄托,岂能轻易使用?
安在一个培养武夫的衙门头上?
这简直是对千年文统的亵渎!
如此名器滥用,实乃礼法崩坏之始。
哪怕你是你叫总教习,总督也好呢。
再则,更为重要的,怎么能让皇帝去担任这样的职务。
一旦施行,从此以后,那些目不识丁的军汉、那些只知厮杀的丘八。
当他们走出讲武堂时,岂不也和他们这些寒窗苦读数十载、历经层层科举选拔的进士一样,顶着天子门生的光环?
那怎行!
天子门生是文臣与皇帝之间独特的政治纽带,是“士大夫与皇帝共治天下”的象征性资格。
如今要与武人共享,简直是奇耻大辱。
从洪武到永乐,那是武勋骑在文官头上的时代,是大学士能被当庭杖毙、毫无尊严可言的岁月。
仁宗、宣宗两朝,好不容易拨乱反正,提升了文臣地位,确立了以文统武的格局。
这才多少年?
摄政王此举,分明是要开历史的倒车,让文武之势再度逆转。
“不可!”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
陈循手持玉笏,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带着痛心疾的颤音,回荡在武英殿中:
“臣以为此事大为不妥!陛下乃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当涵养圣德,修习圣人之道!岂能亲涉武事,担任这……这山长之职?”
“若此例一开,传扬出去,恐令天下士子寒心,以为朝廷重武轻文,有损国体!臣请殿下三思!”
说到最后,深深一揖,姿态做得十足。
这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对面的武臣队列立刻炸开了锅。
张軏当即出列,冷哼一声:“陈辅这话,我却听不明白!”
他半眯着眼,目光扫过去,“陛下担任山长,乃是为了激励我等武人为国效死,怎么就会令士子寒心?莫非寒窗苦读是报效国家,我等武人在边关浴血厮杀,马革裹尸,便算不得报国了?这叫什么道理!”
定国公徐显忠虽与张軏不算一路人,平日里更是只顾着捞钱,此刻是为武人整体利益着想,自然不落人后。
他语气看似平和,实则绵里藏针:“张侍郎话糙理不糙。陛下乃天下人之君父,文教武功,皆乃国之大体。”
“设立讲武堂,正为强军安邦,使陛下之光辉沐浴行伍,令将士感念天恩,必能令我大明军心愈稳固,士气愈高昂。此乃社稷之福,何来有损国体一说?”
郭登也是出列拱手:“臣附议。我等武人也有忠君爱国之心,这天子门生之称,也担得起。”
眼见武人联合起来,江渊暗叫一声不妙,立刻出列表态。
他不直接反对讲武堂,而是以退为进:
“陛下毕竟年幼,龙体正处育之时,精力当专注于圣贤典籍,国朝政务。讲武堂事务繁杂,若使陛下亲任,臣恐过于劳神。”
他露出一副“完全为陛下着想”的诚恳表情,继续道:“依臣愚见,不若由一位德高望重的勋旧武臣,出任讲武堂总教习。既可彰显朝廷对武备之重视,又可免陛下辛劳,岂非两全其美?”
这老小子坏得很,言语间,便把山长换成了总教习不说。
其提出让勋旧武臣出任,更是意在挑起武人内部的竞争,分散其火力。
毕竟谁担任了这总教习,谁就控制了大明武脉,总该有些人会动心吧?
一旦武人内部因此产生裂痕,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要皇帝不担任山长,讲武堂出来的武人便没了天子门生这光环。
日后,文官体系有的是办法慢慢拿捏。
所以啊,这些文人肚子里面的花花肠子,那可是绕得很哩。
张軏一听,果然有些意动。
大明顶级勋贵,黔国公永镇云南,魏国公去了倭国,成国公去了南洋。
定国公么……哼,不提也罢。
只剩下英国公一脉,而如今的张懋不过是个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