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道:“柯潜想让朝廷新设一个衙门,专门安置武官的恩荫子弟,把他们从国防部摘出去。”
所谓恩荫,就是你干得好,立了功。
皇帝爱屋及乌,封你还不够,把你儿子也封官。
所谓封妻荫子,便是此事。
当然了,你儿子他不一定就有你这种能力啊,他受了恩荫,那就只能是个虚职。
于是,在原都督府内,就有许多官员,都是挂职,光领俸禄不干事。
还占着位置,让真正有本事的上不去。
就像定国公,这家伙,担任都督同知的高官,就没去过几次京营。
而他家子侄,也多挂一个指挥,千户等官职,同样不去京营干活。
柯潜的意思,就是趁着都督府刚改制国防部,专门新设一个衙门,把这些只领俸禄不干活的人都塞进去,解放编制,理顺国防部的结构。
朱见深有些不满道:“这种事情,他应该正常递奏疏给通政司,然后内阁票拟。竟是直接密折送过来,看来是该收了他的密折之权。”
朱祁钰摇头道:“这奏章要是入内阁,那可要闹出大事了。”
“为何?”朱见深不解道,“反正那些恩荫之人,又无实差,专门弄个衙门收拢过去,听上去很合理的。”
他方才批阅奏章过于专注,此刻放松下来,才觉出手指有些僵冷,下意识地将手往袖中拢了拢。
朱祁钰瞥见他这小动作,便伸手将他拉到一旁的躺椅上坐下,顺手扯过榻上的毛毯将他膝头盖了。
虽书房是改装过的,周边加装了一些炭炉,烧得正暖,但腊月里的寒气到底无孔不入。
“合理的未必就能推行。”朱祁钰在他身旁坐下,这才慢悠悠道,“不满的人多了,先就是那些恩荫官们。”
“若是单独建一个部门,把他们安置过去,虽然待遇不生改变,但身份却变了,别人一听他的官职,就知他只是个没本事的恩荫官,这出去跟人交际,那可是要丢大脸的。”
朱见深翻着白眼:“本就是些没本事的,还担心丢脸作甚。”
其实这些恩荫官们,但凡是有点本事,就会给安排实职,让他们锻炼,晋升之时,更是会优先考虑。
他们还能混成这样,只能说明一点,这些人屁本事都没有。
朱祁钰继续道:“那些有功将领还活着的呢?还有英国公,定国公等勋贵家庭,他们家的子侄也多少恩荫入仕。若是动了恩荫官,多少会伤了他们的心。”
封妻荫子,本就是朝廷跟有功之臣间的一笔交易,朝廷保证他后代子孙的富贵,他则献出忠诚。
动了恩荫官,难免不会让他们担心,今天你动我子侄的闲差,明天是不是就要动我的实职?
“最后,还有那群文官,他们也会不满。”
“啊?”朱见深有些意外:“这跟他们有甚关系,柯潜这奏疏是说国防部的事情,这里都是武人的恩荫官。”
武人有恩荫官,文官这边自然也有。
文官后代,若科举无望,凭恩荫入仕,朝廷也会安排一个名目上的实职。
若父辈是尚书、阁老这等重臣,其子侄多半会塞进尚宝司、中书科这类地方。
譬如当个六品的司丞,掌管宝玺符印。
清贵冷闲,就是这官职最好的评价。
每日点卯之后,便无事可做,是官场上公认的神仙缺。
若父辈官阶稍低,则可能安排个八品、九品的典籍、司务,在各部院做些文书、后勤的杂活。
或是外放做个州判官、县丞等佐2官。
总而言之,文官恩荫,给的是一份有名有位的差事,算是在官僚体系里‘挂了号’。
而武官恩荫,给的往往只是一个领俸禄的空头名衔。
所以在朱见深看来,改制武官恩荫,乃是清理名不副实的空衔。
与那些好歹还在体系内、名册上有个位置的文官恩荫,完全是两码事,根本不搭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