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只是个衣冠冢,但在国家礼法层面,这仪式无异于正式宣告了她儿子朱祁镇的“死亡”。
她每日求佛,求朱祁镇能安然归来,重登大宝。
现在这葬礼一搞,朱祁镇就真算回来,还有几个人会认他这个太上皇?
太皇太后越想越气,眼见朱祁钰过来,立刻将矛头对准了他,冷声道:
“皇帝明年就满十三,该筹备大婚、选立皇后了。按祖宗规矩,他也该搬回皇宫来住。”
朱见深一听,小脸立刻皱了起来,声音虽低却坚定:“朕不想住皇宫,朕喜欢住王府。”
在他心里,郕王府可比冰冷压抑的皇宫好太多了。
那里没那么多刻板的规矩,不用连吃饭、说话都被人盯着记着。
在郕王府,大家能同桌而食,能跟朱见沛玩,那才像个家。
朱祁钰自然也不想放朱见深回宫。
这小子现在是聪慧懂事,跟自己亲近,但毕竟年纪还小,心性未定。
一旦离开自己身边,回到这深宫大院,被别有用心的人整日围着灌迷魂汤,难保不会被影响。
更关键的是,就算明他年十三。
那也不过是个刚上初中的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要给他选皇后安排大婚?
简直是胡闹!
元阳早泄,可是大大不利于身体育的。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明说,只好敷衍道:“母后,陛下年纪尚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太皇太后见他推诿,心中怒火更盛,厉声斥道:“朱祁钰!你百般推脱,不让皇帝回宫,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就说得极重了,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有不臣之心。
朱祁钰心里翻个白眼:“我要真有不臣之心,当初就顺势坐上龙椅了,哪还轮得到你在这儿逼逼赖赖。”
一直侍立在旁的王诚见状,立刻上前一步,躬身柔声道:“太皇太后息怒,今日仪式繁琐,想是您凤体劳累了。”
接着便对身边一个太监道:“曹吉祥,还不请太皇太后回去休息?”
曹吉祥立刻带着两个小内侍上前,半劝半扶地:“太皇太后,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太皇太后气得浑身抖,但在王诚和曹吉祥一软一硬的“搀扶”下,也只能愤愤然地被“请”了回去。
朱祁钰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一整套繁琐仪式折腾下来,日头早已西斜,竟已快到傍晚时分。
“深哥儿,我们得抓紧了,”他轻轻拍了拍身旁朱见深的肩膀,“还得赶去忠烈祠,祭奠为国捐躯的将士们。”
“嗯,王叔,我们走吧。”
等车驾抵达忠烈祠时,天色已然黑了一半,暮色四合。
所幸,今日是钦天监精挑细选的吉日。
夜空月明星稀,澄澈透亮,能见度极高。
上午刚为太上皇朱祁镇办了葬礼,傍晚便亲自来祭奠牺牲的将士。
尤其是那些血洒土木堡、魂断北京保卫战的英灵。
这一举一动背后传递的政治信号,如同这夜空中的明月,清晰无比。
忠烈祠外,此刻竟是灯火通明,庄严肃穆。
这场面,看上去比白天那场引仪式还要壮观几分。
在此处担任护卫的,是特意挑选出来的赵奎、王五等一批京营官兵。
这些京营将士,看着摄政王与皇帝,亲自去为英魂碑上香。
这些铁打的汉子们,一个个不由得热泪盈眶,胸膛之中暖流奔涌,激荡着难以言喻的感动。
只因此时此地需要维持肃穆与庄严,他们才强忍着,没有让心中情绪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