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就得跟这塘报上辩的东西沾边。
再说了,就算不为那功名前程,谁又不想瞧瞧,如今大明顶尖儿的那批文人,究竟是怎么断句圣贤之言的?
这塘报上汇聚的,可全是当世大儒对经文的断句和新解。
一字一句,都可能牵动往后几十年的文风走向。
他正翻看着,目光却倏地定在板角一处,愕然道:“兄台,你看这里!”
先前那人凑过去一瞧,那板角印着的,赫然是定国公家“福隆号”蜂窝煤的招子!
他顿时气得脸色青:“岂有此理!斯文扫地!这《经义辩析》乃是阐圣贤微言大义之所,怎能刊载此等商贾秽物!”
“定国公府……也太不顾体面!”
另一人虽也皱眉,却略显迟疑:“毕竟是国公府上,我们……”
“怕他作甚!”那文人梗着脖子,“如今王爷圣明在位,你没见京营那些官儿,说杀就杀了?便是定国公,难道还敢违逆王爷的新政不成?走,去翰林院寻刘兄他们,必要上个弹章,参他一本!”
“八百多条人命啊……王爷竟真就一个没留。”
香山大营的处置文书静静摆在案上,陈循拿起来又看了一阵,一声长叹在值房里格外清晰。
徐有贞在一旁听了,嘴角一撇,凉飕飕地刺了一句:“元辅这般痛心疾,莫非那八百人里,有您的旧故?”
这话问得刁钻。
谁不知道陈循向来瞧不上武人,连同为阁臣的郭登,他都时常爱答不理。
若非郭登懒得与他计较,内阁早该鸡飞狗跳了。
今日他竟破天荒地为那群被砍了脑袋的京营将官惋惜,着实透着古怪。
陈循面色一紧,急忙辩解:“徐阁老慎言,老夫是忧心国事。明日便是太上皇引之期,何等紧要关头?王爷却在此刻大兴杀戮,血气冲了祥和,成何体统。”
江渊也蹙眉接口:“王爷此举,杀伐之气确是重了些。京营高阶将佐,说杀便杀了,万一营中因此生变,动荡起来,该如何收拾?”
见有人帮腔,陈循底气足了些,马上接上:“正是,辽东总兵曹义新亡,女真人似有异动,正是用兵之际。”
说罢,他看向郭登问道:“武定侯,你执掌军务,当知其中利害。刀兵之事,重安稳,岂能……岂能如此随心所欲?”
“尤其是京营,那都是些提着脑袋吃饭的兵痞,万一炸了营,你我可都收拾不了!”
因这八百多人头落地,原本在内阁中最是清闲的郭登,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他此刻连眼皮都懒得抬,硬邦邦地撂下一句:“军人,天职就是服从。这些人反对王爷,反对朝廷政令,不杀,难道留着给你拜年么?”
徐有贞听郭登如此呛他陈循,不由噗嗤一乐。
陈循见他笑,心头火起,立刻将矛头转向:
“徐阁老!太上皇引一应礼仪,皆由你礼部操持,筹备得如何了?此乃国之大典,万不可在此时闹出半点差池!”
徐有贞见火苗烧到自己身上,却不慌不忙,从容一揖:“元辅放心,一切均已妥当,绝无疏漏。”
他话锋一转,顺势将话题引开,声音也扬高了几分:
“摄政王当真仁德,此次特意下谕,引仪仗务从俭省,不得扰民。更下诏,自此永废宫人殉葬之旧制……此等仁政,实乃有德者之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