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极其简短,甚至可以说是粗暴,完全没有顾及他这位藩王的颜面。
楚王台鉴:
清丈国策,天下通行。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今予二路:
一,俯听命,遵从新政,清丈田亩,依法纳税,仍为大明贤王。
二,扯旗造反,厉兵秣马,与本王决于疆场,胜者王侯败者寇。
何去何从,三日为限,望尔自决。
勿谓言之不预!
郕王朱祁钰。
没有客套,没有委婉,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刘百户一拱手:“信已送到,接下来三日,我等在武昌静候楚王殿下的抉择。”
说罢,便带人转身离去。
“砰!”
朱季堄猛地把信拍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脸因暴怒而涨得通红。
“狂妄,放肆,朱祁钰!你安敢如此欺我,我乃太祖血脉,还是你的叔父。”
他咆哮着,一把将桌上茶具果盘尽数扫落,瓷片四溅,满地狼藉。
四周太监宫女吓得伏地不起,瑟瑟抖。
李文贵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他虽未看到信的内容,但从王爷的反应已猜出八九分。
摄政王的回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硬百倍。
朱季堄喘着粗气,在狼藉的地上来回踱步,口中不住地咒骂。
但骂着骂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愤怒过后,是冰冷的现实。
造反?
那是不可能的。
每个皇帝,尤其是不正当上位的皇帝,都会把自己的来时路堵死。
就像赵大黄袍加身,便对武将百般猜忌,连狄青那等名将都不得善终。
本朝太宗,藩王造反成功,自然对其他藩王更加严格。
洪武年间,他还有三卫护军,一万六千人,甚至能调动周边卫所。
可永乐之后,兵权尽归都指挥使司,王府只剩几百人的仪卫司,徒具仪仗之用。
就连这点人,没有皇帝诏令与兵部调令,他也带不出武昌城。
巨大的恐惧取代愤怒,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颓然跌坐椅中,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良久,他抬起头,眼中尽是了不甘和屈辱:
“去……去告诉下面的人……都撤回来吧。所有田亩……任凭清丈队勘测登记……不得再有阻挠。”
“是,王爷。”李文贵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应道。
朱季堄无力地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当偏厅中只剩下他一人时,他望着窗外萧瑟的庭院,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他明白,那个宗室可以恣意妄为、与国争利的时代。
随着朱祁钰这道毫不留情的钧旨,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他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楚王,在绝对的实力和意志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