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
“汗王。”
暖阁外传来范文程小心翼翼的声音,“镶白旗的夜不收……回来了三个。”
皇太极猛地转身:“带进来!”
三个满身血污的戈什哈被架进来时,几乎不成人形。
为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老兵,皇太极认得他——巴图,跟随他打过萨尔浒,最擅长潜伏刺探。
“说。”皇太极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巴图咳嗽着,吐出半口黑血:“奴才……奴才们扮成贩私盐的,混进了永平府。本来一切都好,找到了从前联络的线人,是个卫所千户的师爷……”
“可第二天,那师爷全家就消失了。衙门贴出告示,说他们举家迁往湖广。奴才觉得不对,想撤,结果刚出城二十里……”
他解开破烂的棉袄,胸口一道狰狞的灼伤,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火铳。”
巴图声音颤,“三十步外打的,铅子都挖不出来。埋伏的人穿着百姓衣服,可列阵、瞄准、轮射……全是皇明卫队的路数!
他们根本不问话,见面就开火!奴才们拼死跑出来,十二个人……就剩这三个。”
暖阁里死寂。
皇太极盯着那道伤口。
铅弹在体内,巴图活不过这个冬天。
“他们怎么现你们的?”
“不知……道。”
巴图眼神涣散,“就像……就像他们早知道我们要来,连我们走哪条小路都知道……”
话音未落,人已经昏死过去。
皇太极挥手让人抬走,转向范文程:“你怎么看?”
范文程的脸色比纸还白:“汗王,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三个月,所有失手的细作,几乎都在进入关内三天内暴露。
最快的那个——伪装成游方郎中的海西女真萨满,在喜峰口验牒文时就被扣下,他连城墙都没看见。”
“验牒文?”
皇太极眯起眼,“明朝的关防,我们仿造得足以乱真。”
“不是牒文的问题。”
范文程从袖中抽出一卷纸,“这是昨夜刚送到的,我们安插在宁远兵备道衙门的最后一条线,用信鸽传来的。”
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汉字:“衙中新设‘验身房’,凡通关者需留指模画押。库中存牒文样本万余,新近皆换暗记,旧版尽废。”
“指模……”皇太极咀嚼着这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想起一个月前,派往大同的那队细作。
他们带着天启年间的“大同总兵府勘合”,工艺、印泥、纸张都是真品——那是花了两千两银子从某个致仕的兵部郎中家里买来的。
按说万无一失。
可他们在大同城外就被截住了。
守军甚至没看勘合,直接让所有人按了手印,然后对照册子,当场抓人。
当时他想不通明朝怎么能在短短时间内,给所有合法通关者登记手印。
现在他明白了——崇祯根本不是临时起意,他是早就在做这件事!
那些“修路”、“招募流民”的工程,恐怕一半是为了把人聚集起来,统一登记造册!
“还有更糟的。”
范文程的声音在抖,“镶蓝旗在锦州附近的暗桩,三天前……被拔了。”
皇太极瞳孔骤缩:“哪个?”
“全部。”
“什么?!”
“十七处暗桩,四十九人,同一天夜里。”
范文程闭上眼,“有的是家中失火,连人带房子烧成白灰;有的是‘失足’落井;还有两个在妓院喝酒,突然‘马上风’死了。
我们的联络人天亮去查看时,所有据点都空了,连只活老鼠都没留下。”
皇太极跌坐在椅子上。
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