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中那至死未必全然的“冤枉”,
崇祯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复杂与历史伤痕的弧度,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吐出一句让范永斗灵魂冻结的话:
“觉得冤?觉得朕以‘未来之罪’杀你们?呵……或许在这个时空,你们还没来得及做得更绝。但……在朕知道的另一个时空里,你们,还有你们的子孙,做的事,足以让整个民族蒙羞百年!”
刹那间,崇祯的脑海中,如同撕裂的画卷般,闪过了另一段时空的血泪: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尸山血海,婴啼断绝。
·“留头不留,留不留头”,刀锋之下,文明屈辱。
·圈地令,投充令,逃人法,亿万汉民沦为奴仆,血泪斑斑。
·大兴文字狱,思想禁锢,万马齐喑。
·煌煌典籍,付之一炬,文化传承,几近断层。
·而眼前这些跪着的人,他们的家族,在另一个时空,正是摇身一变,成为帮助满清鞑子管理财政、搜刮民脂的皇商!
是帮凶!是趴在民族伤口上吸血的蠹虫!
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与愤怒,让崇祯的气息都微微一滞。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盯着范永斗惊骇欲绝的眼睛,
“放心,黄泉路上,你们不会孤单。要不了多久,你们在关外认的主子,就会下去……陪你们。”
范永斗浑身剧震,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张年轻的帝王之面,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令他绝望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升起:皇帝……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甚至知道……未来?
崇祯不再看他,直起身,转向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和两侧肃立的文武官员,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
“尔等听着!范永斗、王登库等人,世受国恩,却资敌叛国,罪证确凿,罪无可赦!尔等百年积累之不义之财,朕已悉数查抄!
这些民脂民膏,朕会替你们,好好地用在辽东将士身上,用在剿灭建奴、保境安民之上!”
“今日,借他们项上人头,昭告天下:通敌卖国者,无论家财万贯,无论背景通天,这便是下场!朕之刀,专斩此等无父无君、无国无家之败类!”
“斩——!”
“噌!”“噌!”“噌!”
令旗挥下,鬼头刀扬起刺目的寒光,干脆利落地斩落!
数十颗曾经显赫一时的人头滚滚落地,浓稠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刑场地面,在冬日寒风中冒着丝丝热气。
几乎与此同时,抄家清单被当众宣读:白银过两千万两,黄金、珠宝、古玩、字画堆积如山,房契地契无数,关内外店铺、田庄不计其数……
这个数字,让全场倒吸冷气,也让所有暗中与晋商有牵连、或心存侥幸的人,骨髓寒。
这一刀,砍掉的何止是几十颗人头?
它斩断了皇太极在关内最重要、最隐蔽的物资输送线和情报网,如同断其一臂。
它更砍得整个北方,乃至全国所有心怀异志、暗中观望的士绅豪强、勋贵官僚集体失声,噤若寒蝉!
皇帝不仅手握生杀予夺的屠刀,更似乎拥有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谁在阳奉阴违,谁在暗中串联,谁家底子不干净……
他仿佛早就心知肚明,只等时机挥刀!
消息传回盛京,皇太极捏着那份染着无形血色的密报,半晌无言,只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几乎要炸开。
他赖以制衡大明、窥探关内的最大倚仗之一,竟被崇祯以如此酷烈、如此精准、如此……未卜先知的方式,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