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因为极度的激动,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得几乎难以成句:
“陛下!陛下不以臣卑鄙昏聩,污秽之身,竟愿再次委以重任……臣……臣熊廷弼,纵肝脑涂地,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于万一!臣万死不辞!定当竭尽残躯,稳守辽东,若不能复陛下之期望,臣提头来见!”
“记住这次的教训!”
崇祯伸手,用力将他扶起,目光深邃如渊,
“朕用你,是看中你的才干,你对辽东的熟悉,和你这一腔报国热血!但朕更要你明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是克敌制胜的不二法门!”
“此去辽东,与袁崇焕、满桂等将领,必须和衷共济!朕许你临机专断之权,但也要求你,若有私心掣肘,因个人好恶而贻误军机者——”
崇祯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无论是谁,朕授予你先斩后奏之权!朕,绝不轻饶!”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和使命感充盈着熊廷弼的胸膛,他仿佛找回了几十年前初次踏上辽东土地时的那份豪情。
他再次重重叩,掷地有声: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那一刻,老将眼中熄灭多年的火焰,被重新点燃。
而崇祯知道,他落下了一步险棋,也是一步……活棋。
只要熊廷弼这根定海神针能稳住辽东,整合资源,大明的脊梁,就还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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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
“朕给你平台,给你信任,甚至把教员的思想精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诀,掰开揉碎讲给你听。辽东这盘死棋,就看你能不能把这‘持久’与‘游击’的大旗,插在后金皇太极的心口上了!”
崇祯想起送别熊廷弼时,自己那句带着现代灵魂烙印的警告:
“熊卿,此去辽东,要给朕牢牢记住——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然而,就在熊廷弼风尘仆仆奔赴国难的同时,一股来自朝堂深处的暗流,已悄然袭向他的后背。
一份由魏忠贤亲自转呈的密奏,安静地躺在御案上。
朱由检展开,目光扫过那些冠冕堂皇却字字诛心的文字——
“卢象升擅启边衅”、“轻率浪战”、“靡费国帑而无尺寸之功”,
最后竟敢隐晦指责他这位皇帝“任用非人”,
要求立刻停止那些“赔本买卖”,催促大军出关与建奴决战!
“呵。”
一声冷笑从朱由检喉间溢出,他缓缓将奏疏合。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史书案例和斗争哲学。
“东林党……余孽?不,这未必是愚蠢。”
“他们是真看不懂游击战在敌后战场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能有效牵制消耗敌军主力?还是说,他们看得太懂了,所以才怕了?”
“怕卢象升在敌后站稳脚跟,怕熊廷弼在辽东整合边军,最终会让他们失去在朝堂上搅风搅雨、甚至借虏自重的资本?”
可眼下,这些蠢蠢欲动的“自己人”,分明是在把他往孤家寡人的绝路上逼!
“党争,亡国之兆!”
一股混杂着愤怒与兴奋的战意在崇祯胸中升腾。
愤怒于这些虫豸在此国难当头之际仍不忘内斗,兴奋于他终于要亲身实践那套“与人斗,其乐无穷”的理论。
“皇太极在关外磨刀霍霍,你们在朝堂上暗箭伤人。好啊,很好!那朕就告诉你们——”
“辽东是前线,这紫禁城,同样是朕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