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从高处走下来,整理了一下袄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她二十年前,在台上最风光时的笑容。
四个残念,依次消散。
后院恢复了平静。风停了,云散了,阳光重新洒下来。那四套戏服还在绳子上挂着,但已经没了刚才那种灵动的感觉,就是普通的旧衣服。
青花瓷瓶“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缝。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最后碎成一地瓷片。里面的镇魂符彻底失效了。
张清玄收起铜镜,走到香案前,把剩下的香插进香炉。烟气重新笔直上升,这次没有散开,一直升到高空,消失不见。
“完了?”胖子小声问。
“完了。”张清玄脱下道袍,“收拾一下,准备吃饭。”
胖子看着地上那些瓷片,又看看空中的光尘消散的方向,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但随即又觉得,这样也好。
二十年的囚禁,终于结束了。
那几个姑娘,终于可以安息了。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收拾法坛。戏服小心地叠好,香炉烛台擦干净,瓷片扫起来装进袋子——这些不能随便扔,得找个地方埋了。
正收拾着,前院传来敲门声。
胖子去开门,是林瑶。
她今天没穿警服,一身便装,白色衬衫配牛仔裤,头扎成马尾,显得清爽干练。看见胖子,她笑了笑:“张先生在吗?”
“在,在后院。”胖子侧身让她进来,“林警官今天怎么有空来?”
“案子有进展了。”林瑶说着,径直走向后院。
张清玄已经换了平时的衣服,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喝茶。看见林瑶,抬了抬眼。
“赵建国抓住了。”林瑶开门见山,“在邻市的一个小旅馆里。他本想坐火车往南跑,但买票的时候被认出来了——旅馆老板以前在红旗厂干过,认识他。”
张清玄点点头,没说话。
“他全招了。”林瑶在对面坐下,“和王福生说的一样,是李副市长授意,他们动手。苏婉秋的尸体是他处理的,埋在地下室的水泥池里。其他几个人……刘秀娟的‘意外’是他做的道具手脚,陈芳是被他找人吓疯的,孙丽……药是他下的。”
她顿了顿:“但他也交代了更关键的事。”
张清玄放下茶杯。
“李副市长不止做了这一件。”林瑶压低声音,“赵建国说,他帮李副市长处理过好几起‘麻烦’。有上访的工人,有举报的记者,还有……一个知道他和情妇事情的老会计。”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录音笔:“这些都是他交代的,录下来了。虽然不能作为直接证据,但足够启动调查。”
胖子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要捅破天了?”
“天早就该捅破了。”林瑶收起录音笔,“上面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李副市长……现在该叫李副省长,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他那个侄女李婷婷,昨天从国外被引渡回来。”
她看向张清玄:“张先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度苏婉秋的残念,没有你找到那个青花瓷瓶,没有你逼王福生说出真相……这个案子,可能永远都破不了。”
张清玄摇摇头:“是她们自己不甘心。”
林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从包里又拿出一个信封,推过来:“这是红旗厂案子的报酬,五万。还有……我个人加了一点,算是感谢。”
张清玄没接:“规矩是规矩,说好五万就五万。”
“那多出来的,是给胖子的。”林瑶看向胖子,“听说你昨天买戏服花了不少钱,就当是……给那几个姑娘的一点心意。”
胖子愣了愣,看向张清玄。
张清玄这才拿起信封,抽出五张,剩下的递给胖子:“收着吧。”
胖子接过厚厚一沓钱,手有点抖。他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多现金。
“还有一件事。”林瑶又说,“异管局那边,苏晚让我带话给你。地府最近……不太平。”
张清玄眼神一凝。
“忘川水逆的事虽然解决了,但剥皮鬼将、血池罗刹那些叛将,还在逃。”林瑶说,“而且根据地府传来的消息,他们可能……和玄冥有联系。”
后院忽然安静下来。
连胖子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握着那沓钱,不知道该放哪儿。
“具体呢?”张清玄问。
“不清楚。”林瑶摇头,“苏晚只说,让你最近小心点。玄冥吃了黑风岭和雾隐山的亏,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他可能在谋划更大的事。”
张清玄没说话,只是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着。一下,两下,节奏平稳,但胖子能看出,老板的眼神很冷。
那是他很少见到的眼神——不是平时的淡漠,而是一种……肃杀。
“知道了。”许久,张清玄才开口,“还有别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