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拍得不错。”张清玄转身回前厅,“肉好了叫我。”
晚上八点半,两人出了门。
胡同里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路过李奶奶家时,听见屋里电视的声音,在播晚间新闻。赵老三已经收了摊,正在门口洗锅,看见他们,打了个招呼:“张老板,这么晚还出去啊?”
“接个活。”张清玄点头。
“注意安全啊。”赵老三说,“最近不太平,听说城西那边老有怪事。”
胖子心里一咯噔,没敢接话。
走出胡同,林瑶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了。她今天没穿警服,换了身黑色的运动装,头扎成高马尾,显得干净利落。看见胖子,她挑了挑眉:“哟,胖子也来啦?”
“林警官好。”胖子挤出一个笑容。
“上车。”林瑶拉开驾驶座车门。
车往城西开。这个时间,路上的车已经少了,路灯昏黄,把街道照得半明半暗。越往西走,街景越破败,老旧的厂房、废弃的家属楼,像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红旗机械厂家属院就在一片棚户区后面。车开不进去,三人下车步行。巷子很窄,两边是低矮的平房,有些已经塌了半边。路面上堆着垃圾,散着腐臭味。
“就这儿。”林瑶在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停下。
铁门没锁,一推就开,出刺耳的“嘎吱”声。里面是个不大的院子,三栋六层的老楼呈品字形排列,窗户大多破碎了,像一个个黑洞洞的眼睛。
第三栋楼在最里面,楼顶那面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就是那栋。”林瑶压低声音,“白天我们来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就有声音。”
话音刚落,一阵风刮过。
呜咽的风声穿过破碎的窗户,出怪异的呼啸。紧接着,从三号楼的某个地方,隐约传来了——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声音很飘忽,时远时近,听不清具体唱词,但那种戏曲特有的婉转腔调,在空无一人的废弃楼群里回荡,格外瘆人。
胖子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张清玄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朝三号楼走去。林瑶赶紧跟上,胖子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楼门洞黑漆漆的,像一张等着吞噬什么的嘴。林瑶打开手电,光束照进去,灰尘在光柱里飞舞。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破家具、烂纸箱、生锈的自行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尿骚味混合的气味。
“小心脚下。”林瑶提醒。
张清玄走在最前面,脚步很轻,几乎没声音。胖子上楼梯时差点被一个破板凳绊倒,幸亏扶住了墙,手上沾了一手灰。
唱戏声越来越清晰了。
是从楼顶传来的。
三人爬到六楼,通往天台的铁门虚掩着。林瑶伸手要去推,被张清玄拦住了。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耳倾听。
门后,唱戏声清晰得可怕: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是《牡丹亭》的唱词,女声,嗓音清亮,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张清玄轻轻推开门。
天台很空旷,月光洒下来,照得地面一片惨白。那面铜镜就竖在天台中央,镜面对着月亮,镜框上的龙凤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镜前,空无一人。
但唱戏声,就是从镜子里传出来的。
胖子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镜子。镜面映出他们三人的身影,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穿着戏服,水袖长摆,背对着镜外,正在轻轻摇曳身姿,唱着那段千古绝唱。
“这……这……”胖子声音颤。
“残念。”张清玄平静地说,“困在镜子里二十年,每晚子时前后,就会‘醒来’,唱这一段。”
他走向铜镜,脚步不疾不徐。唱戏声还在继续,婉转凄美,但在这荒废的天台上,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离镜子还有三步远时,张清玄停下。
镜中的戏服影子忽然顿住了。唱戏声戛然而止。
然后,那影子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
那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五官清秀,脸上画着精致的戏妆,眼角贴着亮片,头戴珠翠。但她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神采,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镜外的张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