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身。”兴隆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众人谢恩起身。
接着,便是繁复而庄重的唱名、授卷仪式。由礼部官员高声唱出本次殿试读卷官、受卷官、弥封官等一众官员的姓名与职责。随后,试卷由内阁大学士捧至御前,请皇帝钦定策问题目。
兴隆帝目光扫过殿下鸦雀无声的贡士们,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亲自说出了本次殿试的策问题目。题目关乎漕运利弊与改革之策,这正是当下朝廷关注的实务之一,既考验学子对经典经济之说的理解,更考察其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题目宣布,张梭心中稍定。漕运之务,他平日与贾珝探讨经世致用之学时多有涉猎,自己也翻阅过相关典籍奏疏,心中已有一些成型的想法。
试卷与特制的殿试用纸——质地厚韧、印有红线的宣纸——分到每位贡士手中。众人各自寻了指定的矮桌(或谓之“考案”)跪坐(或盘坐),开始构思答卷。
保和殿内,一时只剩下研墨声、纸张翻动声以及极力压抑的呼吸声。阳光透过高窗洒入殿内,映照着一张张或凝神思索、或奋笔疾书的年轻面孔。
张梭闭目凝神片刻,将纷乱的思绪压下,重新梳理了一遍关于漕运的认知与对策。他深知殿试文章,不仅要观点明确、论证翔实,更需文辞雅驯,书法端丽。他提笔蘸墨,手腕悬稳,在那朱丝栏内落下第一个字。笔锋沉稳,结构匀称,力求字字工整,篇篇洁净。
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悄然流逝。从旭日初升到日上中天,再到午后偏斜。期间有内侍送来简单的茶点,但多数人都无暇多用,只匆匆饮口水便继续埋头疾书。
张梭全神贯注,将胸中所学所感,尽数倾注于笔端。从漕运的历史沿革、当前积弊(如河道淤塞、漕丁困苦、漕粮损耗、官吏贪腐),到可能的改革举措(如疏通河道、改善漕船、试行海运以分流、加强监督管理、恤养漕丁等),引经据典,条分缕析,并提出了一些颇为务实的建议。文章结构严谨,逻辑清晰,虽偶有因紧张导致的细微瑕疵,但整体而言,已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佳水准。
当最后一道策论答完,检查无误后,他在试卷末尾恭敬地写上自己的姓名、籍贯。待受卷官收走试卷,进行弥封糊名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后背已被汗水浸湿。但心中,却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与期待。
殿试结束,贡士们再次向御座行礼,然后依序退出保和殿。走出宫门的那一刻,重新呼吸到宫外自由的空气,许多人都如同重生一般,相熟之人开始低声交流起来,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神色。
张梭没有过多停留,径直找到了等候在指定区域的贾府马车。回到贾府时,已是傍晚时分。
贾珝和黄樊早已在府中等候,见张梭回来,立刻迎上询问。张梭虽疲惫,但精神尚可,将殿试过程大致说了一遍,至于答题内容,则不便多言。
贾珝听他叙述从容,心中便知他挥应是不差,笑道:“张兄辛苦,如今大考已毕,只需静候佳音即可。今晚当好好放松一番。”
黄樊也嚷嚷着要喝酒为张梭洗尘。
接下来两日,便是读卷官们在文华殿内紧张阅卷、评定等第的时刻。所有试卷经弥封、誊录(防止笔迹认出)、校对后,由读卷官轮流传阅,圈画优劣,最终拟定前十名进呈御览,由皇帝钦定一甲三名(状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前七名的次序。
这两日,对张梭而言,可谓度日如年。虽强自镇定,在房中看书习字,但那不时望向院门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贾珝知他心绪,也不多打扰,只让下人小心伺候。
第三日清晨,正是传胪大典、金榜公布之日!
天还未亮,皇城午门之外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有焦急等待的贡士及其亲友家仆,更有无数看热闹的京城百姓,都想一睹新科进士的风采,尤其是那状元郎究竟花落谁家。
贾珝和黄樊也早早来到了午门外附近的一座茶楼雅间等候,这里视野极佳,可以清晰地看到午门前的广场。
辰时正,钟鼓齐鸣,午门缓缓洞开。礼部官员捧着覆盖黄绸的金榜,仪仗庄严地走出,将其高悬于午门左侧的龙棚之下。
与此同时,鸿胪寺官员立于丹陛之上,开始高声唱名,这便是“传胪”。
“第一甲第一名,青州府,张——梭——!”
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划破清晨的宁静,传遍整个广场,也清晰地传入了茶楼雅间!
贾珝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黄樊更是猛地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激动地吼道:“中了!状元!是张兄!哈哈哈!我就知道!”
楼下广场上,瞬间爆出巨大的喧哗声、惊叹声、祝贺声!无数道目光聚焦到那个身着蓝色罗袍,因巨大惊喜而显得有些怔愣,随即被狂喜淹没的年轻身影上——张梭!
“第一甲第二名……”
“第一甲第三名……”
唱名仍在继续,但贾珝和黄樊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那个名字吸引。他们看到张梭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出列谢恩,身形虽因激动而微颤,但仪态依旧保持着读书人的端庄。
“快!回府报喜!”贾珝对身边的小厮吩咐道。
非常抱歉昨天没更,今日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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