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契丹使者秘密抵达潭州,欲与老夫结盟,共抗大吴。老夫虽未答应,却也不敢得罪。契丹虽败,余威犹在,若南北夹击,大吴亦难支撑。
王涣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楚王高义,不为契丹所诱,陛下必有厚报。此事我必如实禀报。
马殷叹道:老夫年迈,只求安稳。契丹狼子野心,岂是盟友?大吴一统天下,已是定局。老夫只盼子孙能保富贵,安度余生。
次日,王涣启程回京,马希广随行。临行前,马殷赠以重礼,其中一柄宝剑,鞘上刻着二字。王涣明白,这是马殷表明心迹。
与王涣的顺遂不同,韩熙载的广州之行,步步惊心。
汉国都广州,城高池深,守卫森严。刘?自僭号以来,穷奢极欲,大兴土木,建宫殿数百间,皆以金玉装饰。国内税赋沉重,百姓怨声载道,却无人敢言。
韩熙载抵达时,刘?正于宫中宴饮。闻报大吴使臣到来,刘?醉眼朦胧,冷笑一声:徐天小儿,灭了李嗣源,便以为天下无敌了?朕在岭南称帝十余年,岂能向他称臣?
左右皆不敢言。枢密使赵光裔劝道:陛下,大吴势大,不如暂且敷衍,以观其变。
刘?拍案而起:胡说!朕是汉室后裔,岂能向一介草寇低头?传令,命使臣明日朝见,朕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次日,韩熙载入宫。南汉宫殿,金碧辉煌,远胜汴梁。刘?高坐龙椅,头戴冕旒,身着十二章纹衮服,俨然天子气象。百官分列两侧,皆着朱紫,却人人战战兢兢,不敢仰视。
韩熙载不卑不亢,行礼道:大吴皇帝使臣韩熙载,奉诏拜见南汉国主。
刘?故意问道:什么国主?朕是大汉皇帝!
韩熙载正色道:自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大吴皇帝已平定中原,收复旧唐故地,天下归心。陛下若识大体,可保宗庙社稷;若执迷不悟,恐有不测之祸。
刘?大怒,拍案而起:大胆!来人,将此狂徒拿下,打入天牢!
左右武士一拥而上。韩熙载毫无惧色,高声道:陛下!大吴百万雄师,枕戈待旦。若臣死于此地,大军即日南下,广州城破之日,陛下宗庙不保,子孙为奴!
刘?闻言,竟真的犹豫了。他虽狂妄,却非愚昧。李嗣源之败,他早有耳闻。幽州一战,契丹精锐尽丧,耶律阿保机缩回草原,不敢南顾。大吴军威,确实令人生畏。
他挥退武士,冷笑道:韩熙载,朕不杀你,是给你主子一个面子。你回去告诉徐天,岭南自古为汉土,朕承汉室正统,岂能向他称臣?若他识相,可与朕划江而治,永为兄弟之邦。若不识相,朕有雄兵十万,战象千头,必叫他有来无回!
韩熙载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上道:陛下可先看此信,再做决断。
刘?接过,展开一看,脸色骤变。信中详述汉内部虚实:国库空虚,军备废弛,百姓怨声载道,各州将领皆有异心。更令他震惊的是,信中竟连他宫中密事都一一列出,包括他暗中联络楚国,欲联兵北上之事。
这。。。这是何人所写?刘?声音颤。
韩熙载淡淡道:大吴皇帝有天网,无所不察。陛下若不信,不妨试试。
刘?颓然坐倒,冷汗涔涔。良久,他挥退左右,只留韩熙载一人,低声道:韩使臣,朕。。。朕该如何?
韩熙载道:陛下若愿归顺,大吴皇帝许以世袭公爵之位,食邑万户,子孙承袭。广州依旧为陛下封地,官吏任免,皆由陛下裁度。唯需奉大吴正朔,岁贡如仪。
刘?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摇头:朕称帝十余年,骤然称臣,颜面何存?且国内诸将,皆以功臣自居,若知朕降,必生变乱。
韩熙载道:陛下可称病,让位于太子。太子年幼,由陛下摄政。如此可保颜面,亦可安诸将之心。
刘?沉思良久,终于点头:好!朕。。。朕愿归顺。但有一事相求。
陛下请讲。
朕要大吴皇帝亲笔保证,永不加害刘氏子孙。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韩熙载道:此乃小事。陛下若愿归顺,大吴皇帝必以诸侯之礼待之。
刘?又道:还有一事。契丹使者三日前抵达广州,欲与朕结盟,共抗大吴。朕虽未答应,却也不敢得罪。若大吴与契丹和好,朕恐有后患。
韩熙载心中一动,这与马殷所言如出一辙。他正色道:陛下放心。契丹已是丧家之犬,自顾不暇。大吴皇帝自有安排。
当夜,刘?秘密召见心腹,安排后事。次日,他正式宣布:朕年老多病,不堪大任。传位于太子弘度,朕为太上皇,摄政辅佐。自即日起,南汉奉大吴正朔,改元武德。撤去帝号,改称南平公。
百官震惊,却无人敢言。刘?积威已久,令出如山。
韩熙载完成使命,准备启程。临行前,刘?单独召见,赐以重礼,其中一柄玉如意,上刻顺天者昌四字。韩熙载明白,这是刘?的投名状。
与此同时,北方的契丹,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幽州大败后,耶律阿保机率残部退回草原。粮仓被焚,牛羊死伤大半,部众饥寒交迫,怨声载道。更糟的是,李嗣源被斩的消息传来,伪唐覆灭,大吴一统中原,契丹再无南下之机。
耶律阿保机帐中,诸将垂头丧气。惕隐耶律迭里叹道:可汗,我军粮草将尽,部众饿殍遍野。若再无对策,恐有大乱。
阿保机脸色阴沉,不一言。他征战一生,从未如此狼狈。三十万大军,只剩不到十万,且多带伤。草原上,各部已开始蠢蠢欲动,质疑他的领导。
可汗,不如与大吴讲和。北府宰相萧敌鲁道,徐天虽强,却非不讲理之人。若能开市交易,换得粮食布匹,度过此劫,再图后举。
阿保机摇头:徐天小儿,杀我三子,焚我粮仓,此仇不共戴天!
可汗!迭里跪地,草原的规矩,强者为尊。如今大吴强,契丹弱,低头不是耻辱,是生存!若部众饿死,可汗的汗位,也保不住了!
阿保机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你说得对。传令,派使者往汴梁,向徐天求和。
三日后,契丹使者抵达汴梁。徐天召见时,使者匍匐在地,献上名马百匹,貂皮千张,以示臣服。
大吴皇帝陛下,使者道,我可汗有言:草原与中原,本应和睦。前番冒犯,实乃误会。今愿与大吴永结盟好,开市交易,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