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
耶律阿保机虽已在幽州、渝关两战中被打断了脊梁,元气大伤,被迫退回了草原深处舔舐伤口。
但这头饿狼,只是被打瘸了腿,并未被杀死。游牧民族的天性就是掠夺,他们的部落联盟结构决定了其扩张的欲望永远不会熄灭。
只要给他们喘息之机,待其内部整合完毕,必然会再次南下,觊觎中原的财富与土地。
徐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燕云十六州的边界,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知道,与契丹的决战,不可避免。那将是一场决定未来百年东亚格局的战争,一场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终极碰撞。
但他不急。
十年征战,大吴需要喘息。百姓需要休养,军队需要整编,国库需要充盈。他要的是一个长治久安的帝国,不是一时武功赫赫却耗尽民力的昙花一现。
“打仗,攻城略地,或许可以凭借一些先知先觉的优势。”徐天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坚定,“但治国,才是真正的千秋大业。战场上的胜利只是开始,如何让这胜利的果实生根芽,开花结果,才是最难的事。”
他转身回到御案前,提笔蘸墨,在一张素笺上奋笔疾书。墨迹淋漓,字字千钧。
他要做的,远不止是消灭外敌。他要为这个新生的帝国,打下一个足以延续数百年的坚实根基。
第一,惩治贪官污吏,整肃吏治。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若让那些蛀虫般的官吏趁机中饱私囊,新政便无法推行,民心亦会迅流失。他要用张文这样的酷吏,让所有官员明白,他徐天的天下,容不得半点贪墨。他要建立御史巡查制度,定期派遣干员暗访地方,查究民情。他要改革科举,不仅要考经义文章,更要考实务策论,选拔真正能办事的人才。
第二,展民生经济,与民休息。连年战乱,使得中原大地十室九空,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当务之急,是让百姓能吃饱饭,能安居乐业。他要大力推行均田,鼓励垦荒,减免赋税,兴修水利。他要在各地设立常平仓,丰年收储,荒年放粮,平抑粮价。他还要鼓励工商,取消前朝对商人的诸多限制,只要依法纳税,商人子弟亦可参加科举。唯有仓廪实,才能知礼节;唯有衣食足,才能知荣辱。一个富足的民间,才是帝国最强大的兵源与财源。
第三,壮大大吴国力,厉兵秣马。对内休养生息,对外则要积蓄力量。他要改革军制,打造一支职业化的、忠于朝廷的常备军,设立武学,培养将领,彻底改变“兵为将有”的藩镇积弊。他要大力展冶铁、造船、火器等关乎国运的产业,将科技的火种在这个时代点燃。他记得那些来自未来的知识碎片——高炉炼铁、火药配方、简易的车床……虽然记忆模糊,但只要指出方向,让工匠们去摸索,总能有所突破。他要建立一个高效、廉洁、强大的国家机器,为下一场对契丹的战争,提供源源不断的兵员、粮草与装备。
第四,重振文教,统一思想。百年乱世,礼崩乐坏,人心离散。他要重修太学,在州县广设官学,让寒门子弟也有读书的机会。他要组织编修史书,不是为了一姓之私,而是为了梳理这百年乱世的教训,让后人知道太平来之不易。他要提倡务实学风,反对空谈,鼓励经世致用之学。一个帝国,不仅要有刀剑,更要有灵魂。
他的野心,从未止步于一统中原。他要的,是一个能够睥睨四夷、万邦来朝的盛世!他要让后世子孙提起这个时代,提起“大吴”,心中涌起的是无与伦比的骄傲与自豪!
写罢,徐天放下笔,看着纸上那一行行遒劲有力的字迹,心中豪情万丈,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孤独。
他是穿越者,这个秘密注定要伴随他一生。他能看到历史的周期律,知道没有任何一个王朝能够万世一系。秦汉隋唐,何等强盛,最终也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无法打破这冷酷的钟摆,但他可以尽力延缓它的摆动。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这有限的生命里,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留下一个足够辉煌、足够强盛的“盛世”开局。
他要让这个由他亲手缔造的帝国,拥有最完善的制度框架、最繁荣的文化氛围、最坚实的国力根基。他要成为那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奠基者”。
至于这个盛世能持续多久,未来的子孙是励精图治还是醉生梦死,那已非他所能掌控。他只能做到问心无愧,不留遗憾。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徐天轻声念道,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释然的笑容。
他推开殿门,走了出去。夜风拂面,带着初夏的温热与草木的清香。抬头望去,汴梁城的夜空繁星点点,璀璨如钻。
这片星空,与他记忆中的并无二致,但脚下的这片土地,却已因他而天翻地覆。
宫墙外隐隐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已经是三更天了。
但汴梁城的许多地方,依然灯火通明。
酒楼茶肆中,捷报已经传开,百姓们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这来之不易的大一统。有人说要去庙里还愿,感谢神明保佑;有人说要酿酒庆祝,祭奠战死的亲人;还有老人抹着眼泪,说终于能安心闭眼了,这乱世,总算到头了。
徐天站在高阶上,静静听着这些遥远而模糊的喧嚣。这就是他的子民,朴实而坚韧,所求不过是一口安稳饭,一方平安地。而他,就是要给他们这样的生活。
一个新的时代,已然开启。而他,徐天,大吴的开国之君,将以余生之力,为这个新时代,铸就一座坚不可摧的丰碑。
青史之上,必将浓墨重彩地记下这一笔——
武德三年,伪唐灭,天下一统,大吴肇基,盛世可期!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远处,东方天际已泛起一抹鱼肚白。黑夜将尽,黎明将至。徐天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回殿内。案上,奏章堆积如山,等待着他的批阅;殿外,一个庞大的帝国,等待着他的引领。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他坐回龙椅,重新拿起了笔。